如果不是今日越苏说起这件事,她几乎都要忘了。
两年前,元甫才三岁多,生了一场重病,浑身滚烫,连日的高烧怎么也退不下来,大夫说,若是一直这么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兰阳郡主三十多得了这个儿子,当他是命根子护着,眼看儿子受煎熬,心急如焚,请来道士做法,可是元甫的病一天重似一天,什么灵丹妙药也不管用。
她听一个道长说,民间有个法子可以救得了元甫,叫做替身之法,便是让一个早夭的孩子,在初七那日穿上病者的衣服下葬,再由道士做法迷惑小鬼,这样小鬼来勾魂时,会误以为病者已死,不会继续索魂。
朝廷最忌讳巫术,一旦发现,哪怕她是皇亲国戚,也难免一死,兰阳郡主起先并不愿意,可儿子每每的呼喊,一声弱似一声,她也死马当做活马医,派出心腹前去寻找适合的孩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心腹不辱使命,很快便找到了一户姓冯的人家,主人叫冯才,世代农耕,家中二子一女,对于幼子不太看重,小孩生了病奄奄一息,夭折只是时间的事,心腹回禀之后,从府中拿了元甫的衣服,又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准备给他下葬所用。
兰阳郡主便请了道士将元甫和那孩子的生辰八字烧入祭坛中施法,静待对方的死讯,本是水到渠成之事,谁知那孩子忽然好转,什么药也没吃就又精神焕发起来。
反观元甫,生机渐消,药水和米汤也喂不下去,强行灌入之后,险些一口气上不了窒息而亡。
兰阳郡主瞧着幼子被病痛折磨的可怜模样,狠狠心,给了五十两银子,直接买了那小孩的性命,让人结果了他。
不知是不是道士的方法真起了作用,那小孩下葬之后,元甫渐渐好转,恢复了健康,兰阳郡主花了钱,也不再过问那户人家的事。
反正事情不是她亲手做的,她连面儿都没见过,以钱换命,更谈不上愧疚。
后来老吴却告诉她,冯家出了事。
那冯才本就是个好色忘义的,有了银子后,不仅终日流连花街柳巷,还生了纳妾的心思,妻子孙氏规劝无果,冯才嫌弃她人老珠黄,便想休妻另娶。
岂料这孙氏也不是任人鱼肉之人,她亲眼看着丈夫是如何勒死自己的孩子,早就得了失心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后自首。
这个杀夫的案子简单明了,没过多久就结了案,她也就渐渐忘了。
今日被越苏提起,她如遭当头一棒,东院那边没有证据还好,若是有,单她施行巫术这条,便要事事受人挟制,这可如何是好。
因有孝在身,直到正月十五完,阖府人都未曾走亲访友,闷在院中,每日晨昏定省之后,只在祠堂中焚香念经。
膳食更是清淡,除了三十那晚见了两粒荤腥,其余餐餐素食,吃得舌头都淡了。
十六晨起,越苏贪暖不肯梳妆,懒懒倚在床头看书,窗外两个馋嘴的小丫头说话。
“厨房的马婆子说,浮翠楼里请了个江南的师傅,做的一道叫玫瑰蜂糖糕,又甜又软糯,闻着还有花香。”
“再有多美味,可惜咱们关在府中,也吃不上啊。”
“要是能出府就好了。”
那小丫头又说了几道甜点,如何如何美味,她越听越是心痒难耐,请安时见何太太心情不错,就央了何太太说想出门。
自大丧之后,头一回听越苏要出去,料想她在院子里腻得慌了,何太太发了善心:“昨日你姐姐也说想出门逛逛,姐妹俩正好作伴,早去早回为好。”
越苏高兴不已,带着环绿就到了越蕙房中,三两下整饰好了妆面,挑好了衣裳让她换上。
越蕙不依,从她手中抢过青黛,细细描眉,铜镜中的面容杏眸流光,水色潋滟,俨然一副美若天仙的样子,越苏在后头一边替她挑选簪子,一边催促。
可她尚不满意:“发髻还没弄好呢,好妹妹,等我一会儿吧。”
及笄后,女子的发髻全部挽起,而今时兴的是从宫中流传开来的同心髻,比宫中贵人的朝天髻简单明了,比前些年流行的双蟠髻更适合她,不需要厚实的发量就撑的起来,左右簪上象牙白玉花簪,十分耀眼夺目。
越苏实在是等得心急,要拿过越蕙手中的青黛道:“我替你画眉,必定快准狠。”
“不可不可。”越蕙对她的技术不敢恭维,挡着脸不让她触碰,紧张道:“等哪天空闲了,我让你随意画。”
越苏叹了口气:“你们都不让我动手,我怎么能学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