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更像一个被遗弃在世间的初生的婴儿,满怀新奇的战栗着打量着这全然陌生的天地。她呆呆的望着地平线尽头天空中变幻的云霞,看着它们时而如蜷龙,时而似积石,时而若人面,直到一滴湿冷落在身上,她才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起头顶竟乌沉沉的堆了一天的雨云,而适才自己一直注视的方向的天空却仍是五色绚灿的霞光。
半天隐含无穷天地伟力的沉沉黑云,半天则是夺尽世间造化的妍绝丽霞。这道化三千的世界,竟是如此的玄秘美艳。
练无瑕张开双臂阖上眼,拥抱住了一天地绮迷的雨色霞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练无瑕不是审美观扭曲,她只是对&ldo;帅气&rdo;的定义比较扭曲……
其实练峨眉也不是无情,她只是一开始就奔着更高的目标(成仙)去了
结尾无瑕看云的灵感来自于某次回家坐火车,车窗外天地广阔,真的是半边天清澈如碧,半边天乌云密布的在下雨,大自然真的是玄秘而美艳的
另鸣谢南木卦长心的地雷
注释:敬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时和岁稔,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次祈十方善信,福寿增延,各家道泰,逐户清平;再祈本山香火绵延,教法兴隆,弟子众等,修真有分,进道无魔。三业六根之过咎,并乞赦原;九玄七祖之先灵,齐超道岸。凡在光中,均沾默佑。臣诚惶诚恐,稽首顿首
‐‐选自《道教科仪概览》
第31章昆仑路
一直以来,练无瑕最熟悉的长者只有两人,一个玄宗宗主,一个号昆仑。认识号昆仑还是她头一回随练峨眉下山参加琅笈玄会时候的事,当时因距离盛会开典还有些时日,练峨眉便带她去昆仑山盘桓了几日,此后每回下山,总不免要过来叨扰上几天。号昆仑是位慈眉善目松风鹤骨的老者,初次见到玉雪可爱乖顺文静的练无瑕便心生喜爱,每每叫她&ldo;无瑕儿&rdo;,取&ldo;无瑕可儿&rdo;之意。一来二去,这个昵称竟在长辈圈里传了开去,竟没有几个人不叫她&ldo;无瑕儿&rdo;的。至于玄宗宗主,斯人已逝,旧事不堪提。
和煦的风声将练无瑕的思绪唤回现实,眼前立刻映入了一张须发如雪的老者的脸,笑容渊渊,慈和之中含着无法窥测的浩大深博。
同样的苍老,却不是玄宗宗主。
心头刹那间的感触难以凑泊,练无瑕拱手作揖。号昆仑笑着招手让她近前来:&ldo;刚看到拜帖上的落款时老朽还以为是同名,不想真是你‐‐难得练云人肯放你独自下山,别拘束了,过来坐。&rdo;
澄心明台上别无其他坐具,只在他面前的棋盘对面设着一个坐墩。练无瑕四下看了看,只好坐了下来。道童奉上香茶,她用杯盖拨弄着水面上乳白香甜的茶雾,眉间蹙成纤纤的轻愁。号昆仑看在眼里:&ldo;看你目含忧思,有何困扰难解之处,若是不嫌弃老朽这把老骨头闲散没用,不妨说来给老朽一听。&rdo;
练无瑕踌躇半晌,放下了茶杯:&ldo;不敢,晚辈此来正是为了请教前辈,母亲命我在人世间走一遭,可这世间路到底该如何走?&rdo;
她从未在离开练峨眉的情况下踏出萍山一步,头一回独自离开萍山孤身生活,哪怕一直以来都只是冷眼旁观,她也实在是看到了、感受到了太多从前未曾接触、接触了也不曾多加思索的世情。有人求名问神异,有人保身自隐居,有人星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那么多的审时度势、谋猜决断,交织成一望无际的大网,展示着众生芸芸的可能性。单单是冷眼旁观,便已觉得无比玄奇。
她一时只觉得这世间竟是无一物非天,无一物非命,无一物非神,无一物非玄。大道冥渺,身在其中是如此的令人敬叹慑服,又是如此的……恐惧。
以微末之躯寄身于这茫莽无垠的天地之间,究竟何方才是她要走的路?
号昆仑被她忧心忡忡的表情乐到了,一捋雪白的长须,呵呵笑了数声,探出一只宽厚的手掌拂过棋盘上空:&ldo;这是何物?&rdo;
&ldo;世间?&rdo;练无瑕盯着黑白交错的棋局看了半晌,不确定的写道。
&ldo;你已看出了这是世间,就不需自寻烦恼。&rdo;号昆仑道,&ldo;这棋盘,横为纬、竖为经,棋子于其中,无论前进后退,黑白玄素,皆是行走。在吾等局外人观之,所有棋子都是一般无二,没有特殊;而在它们自己,每一粒棋子所走的每一步,路线、心态、思想都有所不同,它们都在走属于它们自己的&lso;道&rso;。&rdo;
练无瑕若有所思的拈起一颗棋子,无意识的看向四周。同是道家福地洞天,萍山与白云山四时云雾萦绕,超绝而幽寂,一望便觉透着不染尘俗的仙气。相形之下昆仑山却似乎朴拙了许多,没有变幻绚艳的云霞,只有上方长空万丈,下方飞瀑千仞,苍碧雪白,触目皆是清旷通透之色。
&ldo;无瑕儿,前途如何,你又何须任何人指引?只要心合意动,神随境转,而我自坐守混沌,何处不是世间路?&rdo;号昆仑接着道。
世间路……棋子……尘沙……沙筑之塔……
眼前似有画面纷至沓来。
练无瑕与玄宗宗主的缘分始于她误画出的菊花脸,延于如月影赠送的莲子糖,续于天目咒的传承。那是她第三次随练峨眉参加琅笈玄会,她年貌虽小,其实际能力却早过了跟一拨玄二代去须弥境混日子的阶段,练峨眉果断让她参加了四境各门优秀弟子的会武,谁想到小女孩竟是出乎意料的具有战斗天赋,一路过关斩将的打下去,愣是以堪堪两百多年的修为,将一群修行年份远胜于她的器宇轩昂的道子们打成了随无情流水而去的落花,最后一掌劈下,硬是把最后一轮的对手拍飞了出去,连带着整个擂台都在掌风余威里被轰成两半。其暴力的实质与幼小娇嫩的外表形成的巨大反差,给在座的先天人与参赛弟子们留下了鲜明而默默内伤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