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什么也没摸到。
这不是说虫子跑掉了,而是我确实什么都没摸到,除了光滑的墙壁。
我愣住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团血红色的东西从我的手背里钻出来,忽悠一下绕上了天花板。
我完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抬起手来观察,上面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我却宁可看到手心被烧出一个洞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我穿过了虫子,还是虫子穿过了我,总之我们至少有一个不符合物理规律。
我整个人都懵了,忽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钳住了肩膀,回头果然是闷油瓶。他二话不说就把我拽出了房间,一直跑到书店外才放开我,说,
&ldo;吴邪,你到底看到什么了?&rdo;
23
&ldo;不是一只虫么?&rdo;
我晕,难道他没看到那玩意?
闷油瓶摇摇头,我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解子扬是幻觉,小虫子也是幻觉,我究竟看到过多少不存在的东西?不可能每个东西都用手摸一下,例如旁边十几米高电线上挂着的那个破风筝,它真的存在吗?而就算摸到了,如果那也是幻觉怎么办?
这就像精神病人,对他们来说幻觉和真实毫无区别,我和他们唯一的不同,莫非就是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病?
那么,我一直以为是碰到闷油瓶以后身边才不正常的,说不定是早就不正常了,只不过我不知道?
&ldo;你看不见?&rdo;
&ldo;是的,&rdo;他说,&ldo;不过老黑也许可以。&rdo;
我盯着闷油瓶,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我现在特想把他从头到脚摸一遍,看看他究竟是个人,还是解子扬第二。这后半句算得上是安慰么?一只猫?还是一只半死不活的猫?我实在没有办法确定以前有没有类似的情况,因为自己看到什么东西而别人却没注意到……这实在太平常了,究竟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看见?
&ldo;那要是万一老黑也看不见呢?&rdo;
这是没有答案的问题,第一,老黑在宠物医院,等我把它带回来,那虫子可能早就不见了;第二,老黑毕竟是只猫,不管它是咪咪叫还是拿爪子挠,我也完全不可能知道它看到了什么。说不定在我眼里红色的小虫子,在它眼里就是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母猫,也可能它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另外,有些东西也可能真的是幻觉,例如我在公厕里看到的女尸,其实在半个城区之外。
这样说来就没完没了了。人活在世上靠的就是各种感觉器官,如果连这都靠不住,又该相信什么?
我脑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荒谬的画面,我蹲在草地上,就像言情电视剧的女主角一样摆着白痴的笑容问:&ldo;黑哥哥,这是只蝴蝶吗?那是棵草吗?&rdo;
然后老黑就卷着长尾巴咪咪叫,一声是对,两声是否。
我草他奶奶的,那不是活脱脱的精神病标本么!
闷油瓶没开口。我估计他是绝对信任那只猫的,如果老黑看不见就是我脑子有病,不做第二猜想,所以说出来太伤感情。
我悲愤莫名。堂堂大学毕业生竟然还不如一只猫,但是下一秒,当我猛然看到条小黄狗屁颠屁颠地跑来,第一反应居然是……
&ldo;这有条狗吗?!&rdo;
我指着它大喊,把狗吓得转身就跑。
闷油瓶低下头缩了缩脖子,我怀疑他在偷笑。
这不行,我心知这样下去就完了,赶紧深呼吸几口让自己冷静下来,&ldo;张起灵,你和那只猫到底是怎么回事?&rdo;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看我,又看看书店的小楼,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说:&ldo;这些事情的真相,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rdo;
说完这句话,闷油瓶又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始,我不知道是在回忆还是组织语言。他的叙述很平淡,罕有感情色彩,就像主角是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以致于很难判断他究竟对这些事有什么看法,以及有什么决心。但是我知道,那是必然存在的。
事情要从某个战乱的年代说起,主角当然不是他,而是张家的先人。虽然闷油瓶没有明确提到年代,不过从细节里还是可以看出来,那是明末清初时候的事。
当时饥荒遍野,那张姓青年惹了杀身之祸,逃亡到四川,认识了几个土匪。那时候的土匪也不过是些没饭吃的老百姓,见他武功过人,拥他做了老大。后来就有人献了张藏宝图。
想来闷油瓶的身手应该是祖传的,他祖先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这中间必然还有传奇故事,可惜闷油瓶没有说的意思,也和现在这些事没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们是凭什么断定藏宝图可靠的,总之他们历尽千辛万苦到了现在的格尔木附近,再向西南,就是三百年后仍旧荒芜人烟的昆仑山口。
当时是早春,天气非常寒冷,那些土匪过惯了温暖潮湿的生活,一路上不断减员,上了高原更是纷纷病倒,到了目的地只剩下身手最好的几个还愿意继续前进了,张姓青年也在这继续的队伍之中。
按照闷油瓶的话说,他们做的是&ldo;下贱的勾当&rdo;,所谓藏宝图,指示的是一个古代的大型墓葬,宝当然就是那些陪葬的明器。
那时候在青海算是出国了,他们雇了当地牧民当向导,又买了一大群牦牛和羊,谎称中原住不下去,打算在草原定居,想学习放牧的手段。一方面他们确实很外行,一方面那边也确实人烟稀少到一个境界了,他们并没有遭到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