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里比青南县城高好多,这边天气冷得很。土又都是沙土,田没有几块,麦子,小米,洋芋,番薯什么的到是还长得好。就是想吃大米饭们不得吃。”
“我们这边山大坡多,有些人家人手足的或者土地少的也会养些羊子,赶到乡里去卖,换点粮食来吃。人手少的可不敢养,只是养些鸡鸭鹅的,过年过节们得个把杀吃。”
“我们这边都茅草房嘞多,就算条件再好的人家,除了正房是用瓦盖的,其他的厢房,鸡圈猪圈的,茅房啊,都是用茅草盖嘞。我们这茅草长得好得很,每年割了长得更好!所以我们才叫青茅村。”
“我们烤得这个碳火就是几家人邀起来,自己挖个窑子,去自家山里砍些青冈柴,放在一起烧,大家轮流守倒起们,出窑了大家都得点火烤。”
“有些人家老火得很,烧不了钢碳,买不起钢碳,就是平时煮饭的时候有那没有燃尽的碳火,便用个土坛子把火闭yi(四声,熄的意思),冷嘞时候得烤哈。这闭敷碳也要柴火好,柴大些,才得吃;那些个毛毛柴,放进灶孔里,没好哈就燃完了,那还有敷碳。”
“所以就有人去自家田边土脚,砍些毛毛柴刺蓬,烧一堆,喷些水,烧些火子来相火过冬!”
……
几人听高叔说了一大堆,吃的,住的,烤火用的,除了谢秀平,两个平塘的挨得近听懂一些,剩下几人云里雾里,虽然高叔没有说少数民族的话,说的是汉话,他们还是听不太懂!什么火子?什么敷碳?
几人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谢秀平,谢秀平只能说,有机会就会看到的。
第二天一早,几人洗漱之后便在村子里溜达起来。冬天天亮得晚,地势高雾气散得慢,已经是九点过了,冬日的太阳都还没有完全穿透山雾。
路上的狼牙根裹着一层白霜,走在上面,“卡擦卡擦”的响,路旁有些枯黄的茅草上,菜园子里,庄稼地里的麦子油菜上,都覆着一层薄霜,穿透过来的阳光射在霜上,折出刺眼的光芒。
果然,茅草村的茅草屋很多,十家有八家正房都是盖的青茅草,青茅草用竹篾子或者藤条箍得整整齐齐的,码在房檐上。
青茅村和芭芒村一样,都是树干的电线杆子,据高叔说,高山乡这边目前都是树干的电线杆。
村子周围是山大坡陡,但村子坐落的这块地儿相对来说,还算平坦。
谢秀平几人走访了几户情况比较严重的人家。
一家是三代人三口之家,老太太,媳妇和小孙子,据说儿子是前两年病逝了,儿媳妇不忍心丢下她一个老人家改嫁,便一家人过着。
去的时候老太太正躺在火边的简易木床上,火盆子里烧着粉笔头大小的黑乎乎的长短不一东西,谢秀平玩笑着说,那就叫火子。
儿媳正在灶房里忙活,一个不到二岁的小娃儿正坐在灶台前,老门夺颜嘞,拿着一块什么东西啃着。
“姐,你在煮潲喂猪?”谢秀平进去打招呼。
“诶,你们来了!克家里头坐嘛!”女人走过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身上围着的裙兜上还沾了些糠糠水水。
“诶,好!我们看一哈就要走,我们一哈还要去高坡!”
“高坡近嘛,走个把多小时都到啊!”
“是这样,但是我们今天还想回青冈村,我家是阿点嘞!”
“哦!那你们随便看!你们忙!”女人说着便忙着手中的活儿,圈里那两头猪在哄圈板了,该是饿了。
“小朋友,你吃的什么啊?”谢秀平看小朋友吃着一块锅巴似的东西,便蹲下来逗他。
“粑粑!妈妈!粑粑!哥哥!粑粑!”小孩子还在说话转不到弯的时候,一个词一个词的说着,眼睛在自己手上的锅巴,谢秀平和他妈妈之间打转。
“他是想请你吃锅巴!哈哈!小家伙看到喜欢的人还挺大方的,平时谁要分他的什么东西啊,扣得很!”女人一边搅拌着潲桶里的东西,一边对谢秀平笑着说。
女人提着潲桶过来,用干净的帕子擦了擦孩子嘴角上沾上的渣渣,和蔼地对孩子说:“你好心请哥哥吃粑粑,可是哥哥不吃你的。你这是糠锅巴,哥哥才不要你的呢!你衣兜里有糖,那个可以分给哥哥一颗。”
经过妈妈的提醒,小孩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把锅巴放妈妈手里,站起来在自己的衣兜里翻了半天,翻到两颗水果糖,拿一颗伸到谢秀平面前,软软糯糯的声音说道:“哥哥!糖糖!”
“谢谢小宝,哥哥不吃糖糖!哥哥牙牙长虫虫了,不能吃糖糖!”谢秀平把小孩伸出来的手握住,放回去,温柔的说道。
几人在外面把灶房里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各有滋味。
“姐,这300块钱,你拿起,给小宝买套把新衣服过年,你们自己也买些好吃的过个好年!”谢秀平站起来从兜里掏出300块钱放到女人手里,回头又对小孩说:“让妈妈给你买糖糖吃!但是糖糖也不能吃多了,不然就要像哥哥一样,牙牙长虫虫啦,好不好!”
“好!”小孩奶声奶气地看着谢秀平说道,倒懂不懂的。
“这怎么好意思!”女人看着手中的钱,有些难为情,眼眶里有泪在打转。
再坚强的也只是一个血肉之躯,再坚强也只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女人,上有卧床老母,下有学步孩童,她也不过只是花一样的年纪,心中的事向谁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