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见她停住,知她心思细,微微一笑道:“人都调开了。不然你以为我方才是去做什么的?”
谢杳任他领着,一路去到东厨,自个儿寻了一张小方凳搬来坐下,托腮看着他将袖口挽上去,动作利落地切了小菜。
“阿辞你还会这个?”
沈辞转了一下手中的刀,头也未抬,“从前在军中,什么都要会一点儿。若是被逼入绝境,首先要保证能活下来。最初学的多是如何处理飞禽走兽,不过这些都是相通的,时日一长也便会做一点儿吃食。”
谢杳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上下翻飞,那本是双持剑握弓的手,没想到做这种琐事时也好看的紧。
他鲜少提及年少时在边疆的年岁,这乍一说起,谢杳不禁缠着他问了好多。沈辞手上未停,淡淡同她讲着,锅中水烧开,水雾蒸腾而起,沁得小姑娘一双凤眸都水濛濛的。
沈辞将面盛好在碗中,往她面前一递。浓醇的汤汁缩得刚好,晶莹的面条卧在汤中,切好的肉末盖在上头,周围点缀着几根青菜。因着刚出锅,还散着袅袅热气,香气扑鼻。
谢杳接过来,状似不经意开口问道:“阿辞是更喜欢边疆,还是更喜欢京城?”
沈辞正解下自己的袖子来,闻言手上一顿,低头看她,“都喜欢。”
谢杳夹了一筷子面,胡乱塞进嘴里,被烫得直吸气。她恍惚记得,她在湖心阁的时候,有一回伤寒极重,无甚胃口,他亦给她喂过这么一碗面——只是那时她不知是出自谁人之手。
谢杳咬了咬筷子,“想加辣油。”
沈辞抬手在她额头敲了一下,“你奔波了整一日,再吃辣,明日该嗓子疼了。”
谢杳“唔”了一声,乖觉低头慢慢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辞:我喜欢京城作甚?不过是京城里有个她罢了。可惜小姑娘到底还小,这时候告诉她,她不一定听得明白不说,若是再吓着了,就不大好。
谢杳:呵,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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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春雪
沈辞送她往回走,谢杳主动请缨提着灯,却也不好好提着,任灯盏左右晃动,一双人影也跟着晃悠。
走到墙根,谢杳把灯盏交回到沈辞手中,正准备弯下腰去,却听得斜倚在墙上提灯照着她的那人闲闲开口道:“若是有什么觉着委屈了的,不必忍着,诸事有我,你信我便好。”
谢杳抿了抿嘴,又回过头去瞥他一眼,还是应了一声,钻了过去。
她刚从假山上翻下,走了没几步,忽然注意到窸窸窣窣的声响自前头传来,似是有人正往这儿来。
时辰不早,这深更半夜的,怎会有人在此处?
谢杳心思飞转,刚想借附近的树木隐匿一下身形,便听得前头那人压低了的欣喜声音:“杳杳!你果然在这儿!”
谢杳浑身一僵,看着仅在里衣外披了件衣裳就出来寻人的谢盈,极僵硬地笑了笑。
谢盈一路小跑过来,“夫人说你今日累着了,不许打扰你歇息。可你今儿个是头一回出门,我总放不下心来。夜里醒来,先偷偷去你房中看过,见你不在,就知道你定是又来后园了。”她没说几句就已呵欠连连,困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谢杳只点了点头,谢盈又喋喋不休起来:“夜深露重,你总爱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好在今日没预备着睡在外头。受了风可怎么办?”
“谢盈,我困了。”谢杳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便往屋里走。
“哎—”谢盈又小跑两步追上去,“被褥方才我替你铺好了。”她狐疑地看着谢杳,“杳杳,你当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谢杳直视着她,勉强牵了牵嘴角,“没有。”
谢盈这才放心,伸了个懒腰,“那你睡罢,我也回去睡了。”
谢盈走后,谢杳才叹了一口气。
她心里清楚,这时候的谢盈不过是个刚刚年满十二的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对她亦是一心一意,正是娇俏活泼的时候,心里想什么一眼就能望到底。可她不是圣人,轻易做不到宽恕。要想不迁怒到谢盈这一世,着实有些难。
上一世她饶过她一命,是因着谢家,尤其是她谢杳着实欠她的,只当是一报还一报了,自那后两不相欠,恩怨勾销。如今她一朝重生,即便是能左右当年的困局,可若是想重新接纳谢盈,心里仍是有道坎横亘着。
谢杳向来不为难自己,想不通透便不去想了。只是默默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同父母亲好生谈一谈,将她和谢盈的八字换回来才好——那劳什子方士出了这么个损人不利己的主意,可见不靠谱。
她点了一支蜡烛,取了纸笔来,将记忆里头这几年的大事一一记了下来。
谢杳一面咬着下唇,一面写着,落到纸面上才发觉早几年的她竟没记得多少——也兴许是那时候她无心于朝堂之事,并未留意。
记完了这些,她又理了理一些还算熟知的朝臣,全然做完时,天边已露出一线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