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弟子峰的路上,傅安时默默地走在许璟之的身侧,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倒是许璟之自己有些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禁不住问道:“你为何总跟夜云赫过不去?”夜风带着凉意,从微开的衣襟钻入,许璟之伸手拢了拢外袍,却似乎并不能真正阻挡这种侵袭。傅安时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一件天蓝色的披风,把许璟之轻柔地包裹起来。就在许璟之以为傅安时会像离晏那般搂过他的肩膀,或者至少并肩而行时,他又得体地拉开了距离。低沉的嗓音响起,傅安时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弯曲山路,说道:“我只是不想看你为难。”抓着披风的手指收紧了些,咬着下唇,这个答案让许璟之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要问傅安时,为何要对只有数面之缘的他这般照顾。但他又害怕听到那个答案,因为无论答案为何,他都可能让自己陷入更加尴尬无措的境地。傅安时不是离晏,他不应该也不能够在他的身上去寻找离晏的影子。这样做不免太可耻了些。两人就这般沉默着回到了住所,许璟之长舒了口气,将身上的披风还给傅安时,轻轻道了一声:谢谢。“不早了,璟之先去沐浴更衣吧,”接过披风收好,傅安时很自然地说道。“沐浴?!”反倒是许璟之像只被惊吓的鸟儿,神情是不自然地惊慌。他看了眼角落那被屏风遮挡着,却还透过缝隙若隐若现的浴桶,脸颊一红。以往都是一个人居住,倒是忘记了沐浴更衣这茬。若是旁的男子也便罢了,但同住的是傅安时,这让许璟之觉得十分别扭。他想了想,说道:“我在练习清水诀和除尘诀,就不洗了。”在桌旁坐下,手脚有些慌乱地拿过桌子上的茶杯。给自己斟茶掩饰尴尬时,还因为手抖把茶水洒出来一些,桌布瞬间留下了一滩水印子,沿着某个方向缓慢延伸。“既是如此,那我便先沐浴了,”知道许璟之定然会害羞的傅安时,对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窗户外吹过的山风似乎都在此刻停歇了。低头喝茶的许璟之能够清楚地听到脱去衣物时,布料之间摩擦的悉索声。心脏莫名其妙地就开始加速,他越是刻意不让自己去听,那些声音仿佛就离他越近,越发清晰。紧接着是细细的水声,哗啦啦地在房间中环绕不去。鬼使神差地,许璟之忍不住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屏风上映着傅安时赤裸上身的影子,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轮廓,显露无遗。透过屏风中间狭窄的缝隙,他还能看见那沾满了水珠的光洁肌肤,还有肌肉微微隆起的弧度。一阵口干舌燥,许璟之连忙别过脸,重新低头看着手中的茶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他连忙伸手去抓茶壶,想要给自己倒杯水灭灭火。手腕禁不住颤抖,壶嘴和茶杯之间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怎么了?”听到响动的傅安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询问了一句。“没什么,”许璟之反射性地放下茶壶和杯子,然后起身,“我出去走走。”双手趴伏在浴桶的边缘,傅安时看着许璟之急匆匆开门离去,没入夜色之中,眸中的目光变得晦暗不定。现在的许璟之与当年的阿辰在性格上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也许是过去十几年生活环境的原因,许璟之显得拘束、畏缩和自卑。这样的许璟之也让他感到更加心疼,恨不得永远抱在臂弯中好好呵护。只可惜,许璟之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他,甚至不惜……思及此,傅安时痛苦地合上了眼,睫毛轻颤着,那是心中无法抑制却又难以宣泄的痛。屋外,走出居所的许璟之,站在半山腰吹着迎面而来的山风,此刻倒是半点也不觉得寒冷了。毕竟他现在身上就跟点了把火似的,热得难受。褪去外衣的傅安时变得更像离晏了,举手投足,身形气场,全都如此相像。看着那结实的胸膛,许璟之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离晏闭关前,那近乎疯狂的夜晚。双手环抱自己,许璟之闭上眼睛,死死地抓着手臂,仿佛只要这样,离晏曾经留在自己身上的温度就不会消散。许璟之不知道离晏现在如何,也不知道他何时才会出关,更不知道待他出关后,自己又该怎样去面对他。一股说不出的恐惧袭上心头,许璟之整个人都在发颤,他只得把自己拥抱得更紧一些。忽地,一件披风落在他的肩上,是那件天蓝色的披风,再度把他包裹起来。“山中夜凉,回去吧,”是傅安时沐浴完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