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闻言生疑,问:&ldo;汝何人也?&rdo;
则老叟抚须大笑,展书册,上云&ldo;姻缘簿&rdo;三字,更有诸多姓名罗列成行。至一页,见琅之名,其指而高声道:&ldo;双生二子,本兄弟情深,然天命奇诡莫测,竟作佳侣!&rdo;
&ldo;一,一派胡言!&rdo;琅双颊涨红,拂袖欲去。
老叟不恼,合书曰:&ldo;汝心未明,宜剖腹洗净,出黑雾,姻缘方成。&rdo;言讫,摇首自去不提。
留琅一人呆立,风雨大作。
良久乃醒,面前只一石桥,并无老叟。
遂归家得疾,口中喃喃不止,似作呓语。玔本在外独饮,闻仆所言,急返,临榻视之,则琅已久不醒,日益羸弱。忙延请名医,其云:&ldo;不知何疾,药石亦无用。&rdo;又遣仆至附近寻有道之士,教设坛做法,皆徒劳。
&ldo;若,若吾身死,汝一人,不可近狎邪……&rdo;偶悠悠醒转,琅执其手,言辞恳切。
玔悲而垂泪,曰:&ldo;兄长何出此言!汝定无恙。&rdo;
然逾数日,仍卧床不起,别庄、商铺诸事务皆落于玔身。幸其非庸才,本聪慧,对此略知一二,可打理妥帖。
一夕,琅似有梦,忽低泣:&ldo;不可,不可……吾为兄长……&rdo;
时玔坐榻边,心窃疑之,遂问:&ldo;何事不可为之?&rdo;
而榻上,琅自沉眠不醒,踌躇久矣,竟启齿道:&ldo;虽生爱慕……双生子……吾弟应娶好女……&rdo;
愈奇,玔又问:&ldo;汝心慕何人?&rdo;
琅唯悲泣,不答。如是再三,方吐出一人姓名。
闻言,玔如遇惊雷,一时心惊。盖琅早开情窍,不是旁人,却是一颗痴心,尽系亲弟。然有悖人伦,其不敢言,唯疏离。而玔亦有情,见其整日冷对,耍了性子,自云与一众狐朋狗党寻欢饮醉,实则未尝踏花楼一步,每每受斥,便出城,临湖独酌。而白凤凰为何者,其亦不知。
后仓皇而出,入书房,玔犹记兄长喜作文,然桌上不见书卷。遍寻乎,未几,于柜中一格,得纸数叠,上有琅诗文多矣,字字含情。方知其痴心暗藏,玔长叹,便归内室。而琅闭目流汗,不省人事。&ldo;吾亦倾慕兄长,愿结契,死生不离。&rdo;整夜不眠,守琅身侧。
琅一梦长久,觉身轻如叶,飘飘然似凌云而行。忽遇老叟,为昔时所见,急唤道:&ldo;月老欲往何处!&rdo;言毕,方觉脱口而出&ldo;月老&rdo;之称。老叟回首,见之,放声大笑:&ldo;汝果识破情迷,来,随吾往清池。&rdo;琅依其言,至一池,则老叟以手推之,便坠池中。琅入水而沉,有黑雾自心口出,片刻消散无存。&ldo;汝一副玲珑心肝,速归罢,家中有姻缘痴等!&rdo;
良久方苏,见玔立榻侧,垂泪不止。琅挣扎起,问曰:&ldo;吾……死耶?生耶?&rdo;而玔大喜过望,拥其入怀,答曰:&ldo;兄长已死三日,然心口微温,吾不敢离。幸汝生,否则,吾亦随汝去也。&rdo;便命人取清淡粥饭,使琅饱食,后歇息。
过旬日,琅疾渐愈,然玔仍与之同眠,云:&ldo;吾忧心兄长,不敢任汝独眠。&rdo;琅耳后泛红,面向内,自卧不语。玔知其性沈静,又碍于身为兄长,恐堕狎邪。以手揽其腰腹,玔附耳道:&ldo;昔日吾曾怨兄长寡言,今方知,汝痴心情深。&rdo;
琅心下惶惶,不敢应,然自心口似有人语,为其声也:&ldo;心慕玔久矣……久矣……久矣……&rdo;急掩胸前,声仍在,未见弱。玔愈喜,曰:&ldo;两厢属意,心知肚明焉。&rdo;故强使其转身,挽颈交吻,不觉各解衣,皮肉相贴。
&ldo;吾……吾不可……&rdo;而玲珑心肝,不藏暗言,皆吐露一空:&ldo;有意于玔,欲共枕席……枕席之乐……极乐……&rdo;既而垂泪,不顾羞耻,琅直言道:&ldo;吾知矣!吾心慕亲弟,不循礼数,果无耻也!&rdo;
&ldo;若得兄长真心,无所顾忌。&rdo;玔笑答,继而口唇相接,缠绵竟夜。
自此和美,恐邻近知兄弟□□,急迁南屿,隐姓改名。便作夫妻,及契成,琅心口不复有言。盖其已无情意隐瞒,姻缘已定。
第24章(二十四)比翼
昔武成帝生十四子,第九子乃咏。其母为浦县裴氏之女,初入宫,因端丽巧慧,深得帝欢,未几,进号婕妤。又翌年怀胎,生一子,名为康,帝之第二子也。遂帝心大悦,其得拜为昭仪,益贵幸,后及二妃宠皆衰。
及咏生,则裴昭仪势愈盛,又见帝年高,子康聪颖,欲谋夺太子位。时咏方七八,性善柔,知母与兄长生邪心,暗结交朝臣,恐日后天伦紊乱,而受牵连。便伪疾,常作疯癫之状,药石不灵。昭仪大惊,幸有子康在侧,不得咏助力,亦可。遂心稍定,久不见痊,视之弃子而幽囚一室。
又数年,后因不善奉承,又妒诸妃嫔夺帝宠,多生事端,愈不得帝心。只为丞相独女,帝不敢废,唯冷待,使之独守宫中。久矣,后抑郁而亡,留太子肃。肃虽有大才,体弱多疾,不得帝喜。二妃虽有子,皆平庸,难与裴昭仪相争,自退避不提。则昭仪思攀后位,然出身低微,纵帝意稍动,诸臣忿忿不平,丞相尤其生恨。遂宠冠后宫,终为昭仪。
&ldo;以太子嫡母较之,不过尔尔!&rdo;裴昭仪狂心不改,仍求夺太子位。俟帝崩而康继位,其得封太后,永享荣华。
时咏年十四五,装痴卖傻,其母及兄皆生厌,不加管,且宫人亦多轻慢。一夕,咏闲步园中,正逢新桃怒发,如千重红霞,又有莺语蝶舞,一派艳丽。则近荫下独坐,望枝头一雀,背羽俱丹朱,欲飞未飞。咏心下称羡,长叹道:&ldo;若如鸟雀自由身,展翼飞出深宫外。&rdo;
忽闻顶上有人语,间或啾啾,云:&ldo;汝随吾去啾,宫外啾,自有美景啾。&rdo;
咏以为奇,则枝头雀双眸炯炯,张喙似作声。又笑曰:&ldo;吾非汝,岂能出?&rdo;
&ldo;啾,可也,可也!&rdo;雀喜,仰颈语之曰:&ldo;汝生双翼啾,便可出,啾!&rdo;
言毕,咏便觉痴迷,既而身轻如雀,展双翼,越宫墙出。则雀亦随其侧,比翼齐飞。良久,过重山碧水,又经街市酒阁,至一谷,杳无人烟,唯小宅傍山依泉,万芍拥簇。咏渐坠地为人身,见双扉半掩,近而窥之,园中山石之胜多矣,栽异花奇草,皆不似人间寻常。雀自飞入,引咏至正厅,方化人,乃一少年,较咏年幼,韶秀可爱。
咏疑而问曰:&ldo;汝何精怪?&rdo;
少年不答,一挥袖,但见桌上摆八色鲜果,并一壶清茶。则满斟一盏,奉与咏,方云:&ldo;吾乃山中啾野雀,偶入宫中,啾,见兄面露愁苦,不忍。如此再三啾,又闻兄啾,欲出深宫,故来相请啾。&rdo;
&ldo;若宫人察息,唉,吾应作何应对?&rdo;
&ldo;无妨,无妨啾!&rdo;盖初化人,仍有鸟语夹杂其中,更显活泼。
于是留宿宅中,咏虽扮痴愚,实则通晓诗书,便教少年挥毫,又与之对吟。不觉夜半,少年稍倦,云:&ldo;吾闻情谊啾深重者,皆抵足而眠啾。&rdo;言讫,便自入衾中。咏心忖道:&ldo;吾未尝与兄长亲昵,不知寻常兄弟情谊如何……罢了,夜半未免孤清,不妨一试。&rdo;遂共枕而互诉肺腑,方知少年名辰,父母早亡,独居此处。因而懵懂,不知世事。良久熟眠,竟夜衾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