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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是夜风冷，孟书辗转难眠，忽见窗外人影闪动，间或笑语传来。大惊，趋而视之，但见红裙翠袖，仿佛仙子下界，佩环之声盈耳。孟书愈疑，则二丽姝轻移莲步，一名蕊珠，一名素英，齐声笑道：&ldo;妾姐妹乃琼芳宫人，来迎佳客。&rdo;便领着孟书，驾雾腾云，至一青溪，登舟荡桨而去。

舟行约半里，莲花愈盛，莲盖拂开，须臾，孟书随四美登岸。岸上芳草成茵，佳树连云，繁华若锦，莺啼蝶舞，别有一番景致，迥异凡俗。

婢见孟书状若痴迷，掩口而笑，即启双扉，引孟书沿廊下徐行。继而小径曲折环绕，至一宫苑，四周亭台楼阁重重，错杂似星罗。便入正厅，孟书坐定，有小婢献香茗，青碧如玉。孟书接过杯盏，也非凡物，看了半饷，方举杯饮。

未几，四美齐声道：&ldo;夫人及公子来也。&rdo;一时环佩丁冬，簇拥出一个美妇，仪态万方；又有一少年，姿容绝代，与美妇眉眼颇有几分相似。孟书手足失措，则少年谓四美曰：&ldo;今佳客来，无须拘谨。汝等退下，往兰亭饮宴，共庆良辰。&rdo;四美拜谢而退，美妇自云乃百花夫人，少年即其亲子，曰白芍，年甫十八，欲寻佳婿。

孟书心下生疑，踌躇片刻，问曰：&ldo;为何……要寻佳婿？&rdo;盖世间男风愈盛，结契却少，多为恩客娈宠。

百花夫人笑答：&ldo;汝应知此处非人间，琼花宫中，怎可听世间迂腐？若吾儿心慕之人，男子又有何妨？&rdo;一旁白芍垂首不语，双颊染赤。

&ldo;吾只一介凡人，岂敢妄念天人？况世间王孙贵子多矣，可与公子相配。&rdo;孟书不敢应允，唯婉拒尔。

白芍闻之，暗呜欲泣，曰：&ldo;纵人间天子，不过庸俗之辈，岂能为吾枕边人！&rdo;

见其掩面哀泣，孟书惶惶心乱，欲劝，又恐百花夫人不喜，如坐针毡。幸百花夫人宽宥，便起，谓二人曰：&ldo;汝小辈自彻夜长谈，吾有些乏了。&rdo;遂归寝宫，命四美取夜光珠十二颗，皆若鸡卵大小，悬于厅上，光皎似月。

夫人既离，此间二人对坐，皆默然。孟书偷眼去瞧，但见白芍双眸含水，恰似娇花带雨，不觉魂迷心颤。白芍亦拭泪敛容，举杯劝饮，倍极殷勤：&ldo;此即百花酿也，可增寿延年。&rdo;其酒色若琥珀，异香扑鼻，甫入喉，顿感清润无比，甘甜远胜饴糖。不觉数杯，白芍颊晕红潮，似微醉，坐孟书身侧，以手牵其袖道：&ldo;愿与君结同心，枕席之乐，莫负良辰。&rdo;

意稍动，孟书未尝识□□何味，见白芍肤白胜雪，醉眼迷离，更添一段妩媚。即拥入内室，榻上罗帐低垂，二人各宽衣解带，吻唇挽颈。

一个初尝欢味，一个久慕丰姿，一番缱绻，自是酣美。

翌日过午，二人方悠悠醒转，穿衣而起，命小婢端水洗漱不提。至正厅，座上百花夫人候之，曰：&ldo;既已结鸳盟，日后居琼花宫中，不复归矣。&rdo;孟书执白芍手，一同拜谢夫人，口称为母。

自此二人恩爱非常，偶下界，则吉州已过百年，盖天上人间，时不同尔。孟书思及昔时求白芍药一事，则白芍掩口而笑，曰：&ldo;吾即白芍仙也，吾母乃百花之神，感天灵月华而生吾。人间王孙贵族，便喜白芍药。&rdo;遂化原身，果白芍药一支，花开清丽。方知惜花之人，得花所慕，孟书亦笑，曰：&ldo;吾尝爱各花，今独恋白芍，妙哉！&rdo;

第48章（四十八）雪

尚子兰，江靖人也。自幼母亡，又遭父丧，更无叔伯。至于弱冠，尚未娶，形单影孤。

一日，至昌齐，欲学贩毛皮，如狐，如虎，如狼，不可枚举。路上遇二三人，同行不多时，忽遇大雪漫天，举目不识山径。见此，子兰忙问：&ldo;常闻大江南北，四时不同，莫非此地八月而雪？&rdo;有一人蹙眉答曰：&ldo;八月飞絮，实乃罕见！吾自幼居北地，亦不知缘由。&rdo;

时天寒，且日暮将昏，料是今夜难过山林，须寻一处借宿。然四下无声，数人徐行半里，仍不得人家。&ldo;诸位快瞧！&rdo;一人忽高声喊道，子兰亦移目望去，则冰池如镜，一蓑衣者垂钓池畔。

趋而视之，方知冰上无窟，不见游鱼。蓑衣者闻马蹄声，缓收竿拢线，问曰：&ldo;汝等因何至此？&rdo;见其相貌，众人莫不悄声道一句天人之姿，只子兰多虑，见其独钓落雪，迟疑半饷，方启齿道：&ldo;行商至此，不料遭雪封径，寸步难行。欲借宿一宵，不知可否……&rdo;言未毕，蓑衣者笑答：&ldo;易也！随吾去。&rdo;

绕过小片密林，豁然开朗，但见一宅，进重门，左右小室数楹。诸人入正厅坐定，未几，数小仆奉热茶，又取果脯、蜜饯、糕酥等等，置于几上。而子兰环顾厅中，觉陈设幽雅，墙上一姜太公钓鱼图，上书：&ldo;风吹梨花落深池，静空山，不知佳人来。&rdo;其斟酌良久，不识字画何意，又闻人语啧啧，忙回首，亦失魂。

原是那蓑衣者，入内室换过衣装，至厅中，与众人行礼。其年十七八，貌若好女，眉眼艳丽非常。故众人连连称赞，只不敢过分吐露。寒暄数语后，其自云宦家子，曰凌，因厌了世间浊流，避居此处。既留诸人夜宿，自然厚待肴酒。渐至二更，众人酒足饭饱，纷纷往客房歇息。

及夜半，子兰未能安寝，隐约闻窗响，须臾，寒气透窗棂入。不禁打了个冷噤，又见人影闪动，问道：&ldo;何人在此？&rdo;

不应，近前视之，则窗缝留一笺，曰：&ldo;人心难测。&rdo;更兼冷香扑鼻，颇似先前凌身上所携香气。子兰循香而去，至凌院外，见随行二三人皆聚于此，地上奴仆东倒西歪，不省人事。愈疑，便屏息蹑足，不敢作声。

未几，数人入院中，取竹管，自窗外吹烟，将屋内人迷倒。子兰大惊，见数人破扉进房，初口中亵语无端，霎时，声息全无。子兰忙上前，但见以为朋好者，皆化作冰人，伫立榻侧。

而凌施施然起，笑曰：&ldo;汝性纯善，被匪人所欺，若非吾相助，已作他人娈宠。&rdo;

盖子兰&ldo;巧遇&rdo;此二三人，乃人贩，窥得其姿容出众，又贪财帛，欲骗入花柳之地，卖作小官。然路逢大雪，借宿宅中，见凌容貌远胜子兰，便动邪念，要将二人一同捉起。

&ldo;唉，不知害多少家破，多少人沦于下贱。&rdo;

言讫，子兰见凌挥袖，则屋舍、奴仆及匪人诸多，皆如雪融，转瞬无踪。定睛看去，原是一山中洞窟，倒也清净，不觉风冷。凌又道：&ldo;吾居此地久矣，见迷途者不下百千，误入者寥寥无几。与汝有缘，故救一命。&rdo;便翩然而去。

方知其为山中隐仙，又见一室狐裘、虎皮如山积，子兰心下惊疑，忙叩首拜谢。翌日，自洞窟出，昔时所见漫山洁白，今半点不存。&ldo;八月飘絮，果真，果真仙人所为。&rdo;遂感激涕零，携毛皮至昌齐城，得百金有余。

不觉数月，正逢北地大寒，子兰盘桓旅舍，见窗外如满树梨花盛，一时怅然。是夜，辗转难眠，忽忆及垂钓图，及凌空钩无鱼一事，自言道：&ldo;大抵仙灵举止皆有深意，凡人不可闻也。&rdo;若非如此，岂能纾尊降贵，救其于匪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