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清楚呀,也清楚这是自私,一国之君的大忌。”所以才要穆无疾骂骂他,而别净是摇头叹气。穆无疾突地撩袍,单膝跪地,恭敬道:“您是我朝君主,无需说服我们,我们听从您的命令,无论后续如何,臣等都不会有所怨言。”“哎哎哎,这是骂人吗?”想讨个骂都讨不到,这样不是让他压力更大?每次穆无疾耍这招,他就很无力……呀呀,再叫他鸣凤啦,不要您您您的,感觉肩上的担子好沉呀……“您说得有理,我们不该一味忍让,今日之事只是冰山一角,改日若大盛王朝真提出更无理的要求,我们就真的毫无地位了。十年之前,臣所能帮忙的,是为您守着一个宁静祥和的国度,但若要一个富强盛世的国家,就由皇上您来吧。”他是文官,看重的是国家祥瑞面,这样的国度会相当平静,但也仅止于平静,没有武力作后盾,这份平静将会维持得很辛苦。侵略邻国不是好事,建立威信却是不得不为,尤其是……大盛王朝的君王对愈加漂亮成熟的李鸣凤独占心愈强,难保不会如同李鸣凤所预言,他们直接要求送李鸣凤过去当贡品。“明明就只是为了莫晚艳,你也能将它扭曲得理直气壮呀?”李鸣凤对于穆无疾这点真是佩服佩服,他不过就是任性想留人,穆无疾还能扯上富强盛世,不愧是大宰相。“凡事都有导火线。”所谓导火线,就是小事化大,将新仇旧恨全一块翻出来搅和。“日后史上说不定会记我一笔贪恋女色的昏君罪名。”“皇上很在意?”穆无疾笑问。“在意?嗯……”李鸣凤沉吟,神情仿佛沉思一个大难题,而后又想通地咧开薄唇,轻吐答案,“在意个屁。”“看来臣得找韩太傅谈谈,问问他是怎么教的,竟让皇上口出秽言。”穆无疾嘴里虽像指责,声音却纵容在笑。“伏钢那边又如何?他会不会和我发脾气?”李鸣凤太认识伏钢,伏钢对于任何破坏国家安详的家伙都不会有好脸色,就算他是皇上,也会被伏钢拎起龙袍左右甩个几圈。“皇上会怕他吗?”穆无疾扬眉间。“老实说,我比较怕你啦。”伏钢是有话直说的性子,吼的很大声,耳朵会很痛,但是吼完也没什么,掏掏耳就了事。但穆无疾是笑在脸上,深沉在心里的人,责备也不痛快吼,让人不知他到底是生气与否,加上他的爱妻又是疼相公出了名的,谁欺负穆无疾谁就倒楣了。“既是如此,皇上又何必多问伏钢将军会有何反应,反正您也不怕。”“说的也是。不过祸是我惹的,也让我来负责,明天,我也去边境。”“再来一次御驾亲征?”“对,再来一次御驾亲征。”“您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娃儿,这回可不会有个爱哭的西邻国及好面子的东邻国相继退兵。”“那么该糟的人是西邻国和东邻国——这次无关西邻国的事,西邻女皇虽老看着我流口水,但至少……她也只敢流口水,还没胆管我立不立妃子——因为,我不是当年的小娃儿,我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穆无疾向来清楚李鸣凤是头沉睡的狮,慵懒敛爪,也不曾露出獠牙,像猫儿温驯,但狮仍是狮,永远不可能像猫无害。睡狮醒了,雄纠纠气昂昂地张牙舞爪。也好,他一直很想知道李鸣凤是不是当皇帝的料,也一直很想知道,是下是到了他可以辞宫退隐的时候……更想知道,鸣凤的羽翼,是否长得齐全,正如他之名,就要大鸣大放,展翅高飞。让他瞧瞧吧,瞧瞧他能否完全放心放开这个孩子,任由他去建造属于他的鲷宫又——莫晚艳被蒙在鼓里,她只是不解为何好些天没见着伏钢和李鸣凤——伏钢没看见,她无关痛痒,反正她自己在校场上也能挥锤挥得尽兴。但是不见李鸣凤,她浑身上下都不对劲。用膳没他陪,向来她最爱的那道糖醋排骨也没了滋味;夜里没他先暖被,躺起来好冷,害她瑟缩着脚丫子,将自己蜷成虾米也拒绝不了那噬骨的寒意;没他仔细帮她按按肩揉揉腿拧拧这里捶捶那里,她好似觉得手脚都生锈,懒懒的不想动……李鸣凤哪儿去了7他有新欢了?所以在新欢那儿逗留不回?不,她会先打断他的腿,哼哼。他忙于国政?她很少见过他认真上工的模样呀。他又被叔父掳走了?不可能,叔父虽色,但也没色到连命都不想要,非要一亲芳泽不可。他被恶宰相穆无疾给捉起来了?!千想万想,这个可能性最大!穆无疾终于出手了?!是因为她的存在,碍着了穆无疾的眼,挡了穆无疾的路,所以穆无疾失去耐心,开始展开野望之路,第一步,擒贼先擒王,挟李鸣凤以令诸候!莫晚艳思及此,眉拧了,唇抿了,心也跟着揪起来。“可恶!竟然敢对鸣凤出手!穆无疾,你没被双锤打过吧——”她咬牙低狺,像只愤怒的小兽,对着企图染指她嘴里那块肉的入侵者发出警告。她捉起双锤,忿忿踩着火焰高张的步伐杀出校场,如果她没记错,这些天李鸣凤不见踪影,朝政是由恶宰相暂替。果然,她杀气腾腾间了几名小宫婢和太监,得知穆无疾正在朝堂上,与百官商讨要事。哼哼哼……不交出李鸣凤,她就打爆穆无疾的脑袋!朝堂内,穆无疾与百官讨论数项国事及大盛王朝的战事已告一段落,所幸这些日子传回的战情皆是捷报,众官神情轻松不少。本以为李鸣凤上了战场,定会成为伏钢绊手绊脚的麻烦人,没想到李鸣凤还顶不赖的,虽没有拿刀握枪奋勇杀敌的好武艺,却有颗狐狸脑袋,将大盛王朝的敌军阻挡在边境,无法再越雷池半步——加上邻国军营里有太多迷恋李鸣凤的将兵们,打起仗来拳脚都是软绵绵的——连伏钢都忍不住在写回来的军情里夸李鸣凤是个不输穆无疾的好家伙。“看来似乎是不用太担心,可以好吃好睡了。”百官里有人拍拍胸脯,露出连日来许久不见的放松笑容。“是呀是呀。程大人,要不要去喝杯酒,轻松轻松?”“好呀好呀。游大人也一块来吧?”“邵游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穆宰相,您也来?”“我碰不得酒,怕光饮茶会扫了众大人的酒兴。”穆无疾仍是笑笑推辞,与众官一同步出朝堂,前一刻还谈笑风生,下一刻逼人的锤风袭来——“穆无疾——给我交出来!喝!”重锤声在半空中舞来虎虎有声,一锤挥空还有一锤。穆无疾本来就是弱书生,连她半招都挨不住,所幸他身后正好站了一名将军出手相救,否则穆无疾决计当下毙命,连喊声救命都来不及。“艳贵妃?”看清楚来人,穆无疾更是吃惊。他与她并无宿怨,她出狠招待他是为何?想找人练武也不该找上毫不懂武的他。“艳贵圮,你何故出手攻击穆某?”“你还有脸问?!放手——放手啦!”莫晚艳甩开挡路的将军,又杀过来,吼道:“我替李鸣凤直接将你这个野心勃勃的恶宰相给除掉!”穆无疾闪无可闪,逃无可逃,眼见大锤就要一左一右将他夹击成肉饼,穆无疾站着没动,听闻她的那句咆哮时,他眉目间隐约可见困疑的淡蹙。“恶宰相?那是在指我?”他说话的同时,一道身影闪进穆无疾及莫晚艳两人之间,徒手挡下双锤。“爹,你没事吧?”“笙儿?”穆文笙,穆无疾十三岁的爱子,跳入战线。“幸好我和笄妹正巧进宫来找筝姊,想说算算时辰爹大概也下朝了,顺道过来和爹一起回去——这女人是刺客吗?是的话就让我擒住她!”穆文笙准备一等爹点头就和眼前的女人好好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