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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宝钗顿了顿，笑道：&ldo;凤姐姐可大安了?&rdo;那熙凤已经言笑晏晏地起身让座，又嗔着丫鬟们换了好茶来，方对宝钗道：&ldo;这两日好些了，原想着去给姨妈请安的，偏偏老太太身子不舒坦，懒怠出门，还嫌冷清，天天拘了我去解闷，妹妹在姨妈面前给我赔罪吧。&rdo;

宝钗忙笑称不敢，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宝钗便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想要借钱救哥哥出狱的事来，熙凤蹙着眉说道：&ldo;妹妹看我当家这几年，外面是风风光光，谁知道是黄柏木做罄锤子，外头体面里面苦，背地里不知道赔进去了多少私房钱，单单是我的陪嫁便哪个月都要当掉几件贴补家用，才过得下去日子。幸而太太如今让妹妹管家，否则我真是赔尽了，还落得人抱怨‐‐我和你琏二哥哥如今就指望着每月那二十几两银子过日子，哪里有富余?&rdo;

宝钗听她推得干净，还隐隐有站干岸看河涨的意思，心下气苦，再也无心虚与委蛇，便告辞出来，才到荣庆堂这边，便有几个管家婆子过来回事，宝钗一一打发了。只觉走了一天，浑身困倦，满心忧愁，正要回房去歇歇，偏偏鸳鸯走过来给宝钗行礼后淡淡笑道：&ldo;我来请宝二奶奶的示下，今冬老太太这边的银霜炭总是欠着额数，虽说将将够使，难免让人悬心，万一哪天供应不及，冻坏了老太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不是请二奶奶吩咐炭库上，还是像以前那样总关了来，不够时再去要，使不了到来年开春便还回去?&rdo;

宝钗知道鸳鸯不甚喜欢自己，且为着自己削减了府里的各项开支，尤其是贾母这边的开支，而心存不满，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只得解释道：&ldo;鸳鸯姐姐有所不知，今冬黑山庄那边的年货还没有送进京来，所以库里的银霜炭还是去年剩的，为的是外面买的不均净，总有黑烟熏人，所以太太吩咐，先各房里可着用度分派，待黑山庄的年货到了，头一份自然先送老太太的。&rdo;

这里打发走了鸳鸯，那边却看到自己房里的碧痕跑过来说道：&ldo;二奶奶快回家去看看吧，袭人的哥哥嫂子来了，说是要把袭人接回家去呢。&rdo;

第二十八回秉义气潇湘施援手

碧痕跑来说袭人的哥哥要来接袭人家去，这对宝钗来讲又是意外之事。她原本知道袭人的哥哥花自芳在外面做生意很得法，已经经营了不小的家业，虽然袭人的父母已经过世，这个哥哥对自己这唯一的妹子还是很挂心的，当初将袭人升为姨娘，也只有花家一家人还办了一份看得过去的嫁妆，正正经经地从角门抬进来，这也让袭人在贾府的地位比其余的几个小姨娘更稳当些。只是……宝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怎么才听见袭人受些闲气病倒了，就来要接回家去呢?这也太不懂事了。

宝钗这样寻思着，便跨进了院门去袭人的房里，见袭人的嫂子低眉顺眼地坐在袭人的床边脚踏上，见了宝钗，连忙起来行礼，宝钗自然是以礼相待。那花大奶奶便叹着气说道：&ldo;我家姑娘虽然是这府里的奴婢出身，却也并不是家生子，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只是先公爹经营买卖失败不得已把姑娘卖到贵府上，原也指望着等家业复初，还要赎回家去的。谁承想姑娘一心要跟宝二爷，到底做了宝二爷的屋里人，又有二奶奶这样明白怜下的主人，刚刚在家里舒口气，以为妹妹有了好着落，谁想着就得了这病，年轻轻的就呕血，可怎么得了?所以我们那口子让我来求奶奶太太们的恩典，放我们姑娘家去，先把病养好了再说。&rdo;

宝钗听她这一番混话，并不着恼，只是看着袭人说道：&ldo;袭人的秉性我是知道的，她的委屈我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出不出去呢，我自也做不了主，还要回禀太太老爷，毕竟袭人是明公正道摆席请客封为姨娘的，怎么能说走就走?然而我却还是要听听袭人自己的主意，若是她立定了心愿定要出去呢，我也可做这个恶人，成全了她。&rdo;

听她这样一讲，本来躺在床上蒙着头流泪的袭人便翻身下床来，跪在宝钗面前哭道：&ldo;二奶奶别赶我出去，我是死也要死在这里的‐‐我只是寒心，怎么二爷就一口咬定是我告了晴雯的刁状?我便是死了也是个冤死鬼。&rdo;

宝钗深知她正是为此郁郁致病，便扶起她来，款款说道：&ldo;二爷的脾气你是最知道的，他哪里有什么长性呢?过两日自然是想明白了，快别自苦，把身体将养好了才是正经。&rdo;又说了些客套话给袭人的嫂子，那花大奶奶自谓又有了面子，又有了里子，便也顺势下台阶，照旧奉承宝钗不提‐‐他们夫妇自然是不愿意把妹子接回去的。

安抚住了这边，宝钗回到自己的上房，见床榻冷清，孤灯只影，不免也是伤感。然而她还有满腔的愁绪无处释怀‐‐为哥哥赎罪的银子还没有着落呢。眼看到了掌灯时分，宝玉不知去了哪里还没有回来，窗外却簌簌地落起雪粒来，打得芭蕉叶子噗噗作响，更添愁绪。宝钗正约莫着宝玉又去了大观园里在怡红院潇湘馆一带黯然神伤，虽然好气好笑，也真担心他冻病了‐‐秋纹并没有袭人的细致，只得让莺儿拿着风帽大氅，到园里去寻他回来。

宝钗自己便凭窗独坐，随手翻看一本书，却是《漱玉词》，恰好翻到一页，上面写着：&ldo;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灯尽欲眠时，影也把人抛躲。无那，无那，好个凄凉的我。&rdo;看罢好生刺心，抛开书卷，出了一会儿神，不觉滴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