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蕤也很是怜悯,便让他在家中写好悔过认罪的奏折,自己入朝去向皇帝求情,贾政忙不迭地现就写了,一时写毕,双手捧着送到林嘉蕤面前,林嘉蕤放到袖中,又安慰了几句,便匆匆走了。
林嘉蕤走后,贾赦和邢夫人也自去了,院子里只剩下贾政一家人,贾政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全都是满脸泪痕,老的老,少的少,有个宝玉,痴痴傻傻,还有个贾环,吓掉了魂儿一般缩在赵姨娘怀里,不敢露头。再看李纨满脸怨怼,还有周姨娘怯怯的眼神……最后他的目光落到王夫人身上,王夫人打了个寒战。
事已至此,王夫人反而豁出去了,她腿脚倒有了劲儿,自己站起来走到贾政面前,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说道:&ldo;老爷,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的罪孽,有什么罪过,我也自己去承当。您也不必为我遮掩,只管休了我,也好跟朝廷有个交代。&rdo;贾政跌足垂泪道:&ldo;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rdo;他又看看宝玉和宝钗,宝玉照样疯傻,宝钗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反而更觉可怜。贾政便叹了口气,说道:&ldo;老太太怕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还不知吓成什么样子了,我真是个不孝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领着宝玉和媳妇去老太太那里看看?先劝慰老人家安心才是。&rdo;
王夫人没有想到他还顾念夫妻之情,心下委实感动,也只得擦擦眼泪,带着宝玉宝钗往贾母这边来。贾母是有岁数的人了,乍一听此消息,吓得昏厥了过去,琥珀等人急得不得了,跑去跟贾赦和邢夫人说,谁知一个人也找不到,都到西院去了,好容易等事情暂缓,贾赦回来,连忙派人去请太医,现开了药方,煎来药,灌下去,王夫人等就过来了,见贾母这样,不禁又急又愧,又哭起来了。
如今邢夫人说话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直接把手中的药盏递给丫头,自己一边给贾母掖好被角,一边说刻薄话道:&ldo;我劝弟妹就别哭了,老太太已经经不出这些惊吓了,这么个岁数的人,还搁得住你们这么一起一起的来折腾?再说了,这会儿哭也没有用,老太太那点儿体己,上次都救济珍哥儿充军去了,就现在来说,珍哥儿媳妇还靠着老太太养活呢,这下子好,又多了一大家子,真真是全喝西北风去得了。&rdo;说罢径自去了。
王夫人一声不敢言语,忍辱含愧低着头,见她去了,才蹭到贾母身边,见贾母双眼紧闭,不由得又要哭,琥珀忙小声劝道:&ldo;太太,老太太这是喝了药睡着了,方才才是吓人,这会儿已经救过来,太医说是急痛攻心,不要紧的。太太别哭了,那边可怎么着呢?&rdo;
那边怎么着?王夫人也想知道,可是她哪里有脸再回去看看,只得紧紧守着贾母,一步不离。宝钗已经安置宝玉暂且歇在贾母卧房后面的碧纱橱里,在屋里点了一支梦甜香,宝玉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宝钗这才抽身出来,打发人到那边去打探消息。
这期间贾政一直是魂不附体,也无法让家人打扫清理,只见满院子满屋的家具箱柜全都半开,东西抢得半空,纱帘帐幕撕扯得到处都是,他不由得双目流泪:&ldo;难道我家真的是要一败涂地了吗?&rdo;
正在着急的时候,忽听仆人禀告:&ldo;林大爷来了。&rdo;贾政慌忙迎出去,刚要跪下接旨,林嘉蕤已经拦住了,说道:&ldo;政老不必了,嘉蕤并非奉旨前来,只是提前知会政老一声,圣上的旨意明日才会明发。&rdo;贾政惶恐不安地听着,林嘉蕤便笑道:&ldo;政老不必惊慌,性命是无碍的,只是甄家这次是雪上加霜,圣上已经命将甄家剩余人丁一体锁拿进京问罪。&rdo;贾政连忙回答:&ldo;那是天子圣明,甄家咎由自取。&rdo;
林嘉蕤点了点头,接着说道:&ldo;至于政老,嘉蕤已经将大人的忧惧之心和悔罪之情,尽皆上奏了。圣上说,深知大人一向勤于公务,且甚是廉洁,兼以贵妃刚刚薨逝,实在不忍加罪其父,因此不再治政老藏匿罪臣财物之罪。&rdo;贾政连忙谢恩,又连称侥幸。
林嘉蕤却接着说道:&ldo;然而小惩在所不免,大人会被削职为民,所抄检的财物,除了贵家长媳年青守寡,其志可嘉,从宽放还财物之外,余者皆入官,一并连大观园和大人现住的房舍也就都入官了。此皆身外之物,望政老切勿介怀。&rdo;
事已至此,贾政还能说什么呢?只得诺诺连声,送走了林嘉蕤。因为林嘉蕤说了明日发明旨,贾政只得让家人连夜收拾财物,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可收拾的了,值些钱的都已被抄走或是被那些差役给抢了。一夜间,贾政一家老小竟是无家可归。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的问候!
第七十二回贾太君明理慰儿孙
一夜无眠,贾政通红着两眼,一早就在府门口等着传旨的钦差,一直到日头偏西了,才来了个骑马的锦衣府差官,传下了圣旨:贾政交通外官,藏匿罪臣财物,实乃丧心病狂,但谅其功臣之后,且贵妃刚刚薨逝,不忍加罪于其家,着削去贾政官职,戴罪听勘,贾政所有财物一律入官,只发还其守寡长媳李氏的财产,以表彰贞节操守。钦此。
贾政虽然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个消息打击得半天爬不起来,家人把他从地上扶起,他茫茫然不知何往。赵姨娘便哭着过来说道:&ldo;老爷,这会儿子他们就要赶人清府了,老爷别在这里看着伤心,去老太太那边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