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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第1页）

麝月愁眉不展的摇头道：&ldo;他岂有不知道的?就便是蒋大爷给送来吃的用的，二爷总是说什么不食嗟来之食，必是要送回去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的‐‐就连城里荣国府送来东西，二爷也不许我收下的……&rdo;

蒋玉菡想了想，叹道：&ldo;如此，这样吧，就辛苦麝月姑娘，就说你在外面找到针线活计，赚些辛苦钱来家用‐‐反正我家里也的确有些针线上的活计，你袭人姐姐自个儿也忙不过来的。&rdo;

麝月听了，觉得甚是有理，又见宝玉熟睡，料是一时半会醒不来的，便反扣了门，披上一件毡衣，跟着蒋玉菡一起踏着雪走去三里外的紫檀堡，到了蒋玉菡的家里。

虽然这几年宝玉一直与蒋玉菡有来往，然而因为袭人羞于见故人，从未与麝月和宝钗见过面。突然见了麝月，不由得又惊又喜又愧，两人拉着手进屋叙话，不免又说到宝钗之死，便又都哭了一会儿。

袭人道：&ldo;我听他说起二奶奶的事，伤心得不得了，想要去给二奶奶送殡，又怕二爷见了我厌烦，只得躲在屋里，偷偷祭奠了一回，痛哭了两场……&rdo;

麝月道：&ldo;二奶奶一直觉得亏欠了你……&rdo;袭人便摇头垂泪道：&ldo;这都是我的命……&rdo;

麝月见袭人一身富家少妇的富丽闲妆，模样体态与从前没有大差，便知她未曾受着苦楚，又想蒋玉菡一表人才，袭人必然是愿意的，如今这么说，想必是碍着从前的情分。

这样想着，便也讪讪的起来，又想起宝玉一个人在家，终究是不放心，便道：&ldo;如今多亏蒋大爷照应，二爷才不至于连酒都没得喝，只是长此以往，终非办法。还请姐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给我些针线活儿来做，也好换些米煮粥。&rdo;

袭人听了更加伤感，只是她的苦楚却只能自个儿闷在心里，若说她情愿与麝月换换，莫说没有人肯信，只怕她自己都没有脸说出来的。

只得勉强笑道：&ldo;妹妹这是说什么话来，你我从前亲姊妹一般，以后快别说外道话了。恰好我这里也确实忙不过来，家里虽有针线上的人，精细活儿却还是要我亲自动手的。&rdo;

说着，袭人拿出针线来，麝月来看时，却原来是蒋玉菡的戏装，真个是描龙绣凤、掐金嵌银、文采辉煌。

麝月久已未见如此讲究的衣料和活计，不由得连连感叹。袭人便细细告诉她走线和图案，麝月一一记下，便用包袱将衣料和金丝银线都包好，便要回去。

袭人知她要回去照顾宝玉，便也不苦留，只一直送到大门口，才期期艾艾地递过一个食盒，说道：&ldo;这里面都是我亲手做的，收拾得干干净净，都是二爷从前爱吃的东西。妹妹带回去，若是二爷不嫌腌臜，就……&rdo;

麝月便接过食盒，又谢过了，便往回赶路。此时天已全黑了，蒋玉菡很是周到地派了两个婆子，前后打着羊角风灯，送麝月回去。

且说宝玉一个人在炕上睡着，不知不觉之间便来到一个白茫茫的所在。他四顾无人，正在彷徨之时，见不远处袅袅婷婷地过来一个绝色美人，手执一柄拂尘，身穿水田格的直缀，竟是妙玉。那妙玉倒也不似当年那样矜持，径自走到宝玉面前，含笑稽首道：&ldo;施主，槛外人有礼了。&rdo;

宝玉似悲似喜，回礼问道：&ldo;妙玉师傅，你真的蹈于铁槛之外了吗?&rdo;妙玉正色答道：&ldo;贫尼自那日在西疆为护贫女而被强豪所戕，便以还尽前世今生的孽债，脱身于红尘之外，游戏于离恨天之上了。&rdo;

宝玉听了这话，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想着那离恨天似乎在哪里听说过，便忙忙问道：&ldo;请问仙长，那离恨天是什么所在，是不是所有死去的女子都归于彼处?&rdo;

妙玉见他如此颖悟，深感欣慰，点头叹道：&ldo;善哉善哉，宝玉，你若有慧根，不久也就归于离恨天，与众女重聚了。&rdo;

宝玉听了，忙忙问道：&ldo;那么我大姐姐、凤姐姐、宝姐姐、云妹妹，还有晴雯、鸳鸯这些人岂不是都在那里?&rdo;妙玉微笑点头。

宝玉又问道：&ldo;那林妹妹以后也会到这个所在吗?&rdo;妙玉的脸色却陡然变了，一言不发，回身便走。

宝玉见了诧异，便忙忙去追，却见脚下原来已经是没过脚踝的积雪，四周是一片茫茫，天地间都是纷纷扬扬的大雪，那妙玉在雪中却是渐行渐远，再追不上了。

宝玉此时心中若有所悟，想道：&ldo;原来妙玉已经是死去的人了，那么我这岂不是在梦中了吗?只是林妹妹如何就一次也没有入我梦中呢?便是梦中见一次面，痛快地将我心中的话都说出来，立时死了也是愿意的……&rdo;

他只是心中如此痴想，却听到身后有人笑道：&ldo;宝玉，你又造次了，林妹妹知道了，定然又会生气。&rdo;宝玉连忙回头，见宝钗笑盈盈站在那里看着他，再不是布衣荆钗，倒是初到荣国府时的形容，颈项上还挂着那个明晃晃的金锁。

宝玉见是宝钗，心中惭愧，连忙说道：&ldo;姐姐，你原来在这里，脱离了苦海，也就好了。我此生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了……&rdo;

话音未落，却听到身后脆生生的声音问道：&ldo;那我呢?你可对得住我?&rdo;宝玉连忙回头，却见晴雯叉着腰，立着眉头站在那里，行动爽利，言语尖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