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停了长歌,她撕了羊肉递过去,炎柏葳也不用手,直接张口吃了,眼睫微垂,嘴角仍旧带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时他身上笼着一种浓重又沉重的悲哀,铺天盖地……那浅浅的一丝笑容,压都压不住。唐时锦皱了一下眉。然后她就叫他:“炎柏葳?”他道:“嗯?”她问他:“我是不是你的朋友?”他笑了一下:“是啊!”她道:“那我跟小桃花,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炎柏葳扶了扶额,特别迷茫的抬起头来看她:“你跟成蹊??”笑点奇低的桃成蹊已经开始哈哈哈了,一边也站起来,指着他道:“快说!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炎柏葳皱着眉头,慢吞吞的道:“最好的朋友……”“对!快说!”炎柏葳道:“成蹊吧,你……”一句话还没说完,唐时锦已经生气了,她指着他:“你完了炎柏葳!你明天的早饭没了午饭没了晚饭也没了!我再也不会给你做任何东西吃了炎柏葳!!我要跟你绝交!!”她超生气的走了。我给你做好吃的你却骗我!我拿你当最好的朋友你却不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这是什么没良心的大渣渣!唐老大真情实感的生气。毕竟之前只有她渣别人哪有别人渣她的?难得她这么喜欢这只大睫毛精他居然渣她!!不可能原谅他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最好的朋友炎柏葳是真的醉了。毕竟他几年没这么喝过,一下喝了六杯多,合起来大概有两斤半了。所以吃完饭他直接躺在罗汉榻上就睡了,早上唐时锦练武把他吵醒,跟她说话她还不理人……炎郎君有点懵。早饭她做的灌汤包,香的不要不要的,但是,她一上桌直接分了蒸笼,一通分下来,没有他的份儿!还不许别人匀给他!!大睫毛精好迷惘,好委屈,又觉得可能是偷酒喝的事情暴露了,有点小心虚。然后桃成蹊笑的饭都吃不成,问还不说。炎柏葳好不容易,才在他魔性的笑声间隙里,抠出了昨天的事件经过。炎柏葳:“……”他饿着肚子去哄孩子:“锦儿,你误会了,桃成蹊根本不是我的朋友,锦儿你才是我唯一的朋友,最好的朋友……”呵!唐时锦道:“我跟小桃花掉进了水里,你先救谁?救谁谁活,不救就死!”炎柏葳:“……”桃成蹊在旁边真的笑到头掉。他锤着石桌添乱:“快说!炎柏葳!你快说你要救谁!”炎柏葳满脸崩溃。然后他无比认真的道:“救你。桃成蹊就叫他淹死好了。”唐时锦大怒:“你这个大骗子!你这样说就是因为你们关系好你不怕他生气!这说明他才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根本不稀罕你救我,我才不稀罕跟你做朋友!”她站起来踢了他一脚,气冲冲的走了。炎柏葳:“……”桃成蹊憋着笑:“还不快去哄哄?”炎柏葳真诚求教:“要怎么哄?”桃成蹊咳了一声:“不知道?”磊哥儿弱弱的插话:“阿姐……你必须跟她一样,或者比她还好才行。”炎柏葳问:“嗯?”磊哥儿颇认真的道:“她对你最好,就要你对他最好,她全心待你好,就要你全心待她好……要是你不能全心待她好,那她就连一星儿都不待你好了。”他顿了一下:“但阿姐是世上最好的阿姐,她不会叫你吃亏的,如果你待她最好,她渐渐的也会待你最好的。”不得不说,磊哥儿拥有小动物一般的直觉,虽然他与唐时锦接触也未必有多少,但是对她的性子,却十分了解。炎柏葳不由扬起了眉。之前她从不计较这些的,也就一个饭搭子,见面插科打诨,偶尔嫌弃吐槽。但是却忽然开始计较这个了……也就是说,现在她对他“最好”了,她开始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所以才会要求他也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炎柏葳摇了摇头,心情颇为奇妙。说真的,他还真没想过朋友这个问题。他觉得她是一个又有趣,又可爱的小孩儿,他会尽力去照顾她,哄她开心,护她安好,却没想过平等相交。可是小孩儿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大人了,她要求平等,并不奇怪。炎柏葳背着手儿去找她了。桃成蹊坐在桌前,难得的没有发笑。他虽然一直在拿“炎娘子”、“小相公”打趣他,可其实,他还真就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直到此刻。他想到了很有趣的什么,眼神儿渐渐的亮了起来,嘴角浮起了一个促狭的笑……磊哥儿转头正要跟他说话,一眼看到这个笑,不由得愣了愣,总觉得他笑的好像有点不怀好意??那边儿。炎柏葳在山上转了一圈,就找着了那小孩儿,她坐在水边,神色平静。炎柏葳走过去,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就道:“你帮我请来了缘觉寺的高僧,不论此心,还是此行,我心中都十分感激,方才是我不对,乱发脾气,你别见怪,自此之后,我定会对你敬若师长,再不会……”他忽然伸手捏住她脸。她下意识的就想瞪他,却中途垂下了眼。他不知为何,心里就一阵难受。他一手按着她背,温声道:“锦儿,别跟我这么说话,就按之前那样就好。我做什么,也并非图你感激,我也不需要你敬若师长,之前是我不对,总觉得你是小孩儿,却忘了人之见识才华,本就与年龄并不相干。”他顿了下:“而且,朋友什么的,我从没想过要在心里排个亲疏远近,我也没什么朋友,成蹊算一个,帮我解毒的渊穆算一个,还有你,就这寥寥三人,也就不用这么计较了吧……”还没说完,唐时锦就瞪大了眼睛:“对!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跟我说是生病!其实是中毒!”炎柏葳尴尬的轻咳:“因为当初认识的时候,还不算熟悉,你看现在,我不就把实情跟你说了?”唐时锦道:“那你为什么跟小桃花说了实话?”“不瞒你说,”炎柏葳无比诚恳的道:“我认识他快三年了,直到前些日子,才跟他说了实情。”她问:“真的?”炎柏葳点头:“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她心气儿登时就平了:“那还差不多。”终于哄好了,炎柏葳暗暗的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这么幼稚,计较这种事,居然还自觉是大人了……唉!磊哥儿遥遥叫她们:“阿姐!炎大哥!郑大哥过来了!”唐时锦应了一声,这才拍拍衣服,跟他一起下去。院门前停着马车,郑清源正坐着跟桃成蹊说话,一见她来,就站了起来。他哪能想到她家还摆着一个这么大的才子,一通名险些腿都软了……跟着她过来的炎柏葳,气度也非常人!这小姑娘,还真是屡屡叫他意外!郑清源笑道:“我带来了你说的笔,另外,我从印书局来,正好把你订的纸也一并拿过来了。”唐时锦点了点头,就拿过来看了看。她订的是四尺宣,其实是很大的,大约有20来寸高,40来寸长,上头已经印好了框框。郑清源问:“这做什么用的?”“记工啊!”唐时锦比量了一下:“在这一行写上日期,在这一竖列,写上人名,上头写上月份,贴在墙上,然后这一个月,上午下午,就只需要在框里头画点点就行了,然后等一个月过了,我就在账簿上记一笔,一个月才一次,这不是又省力气,又不会出错?”excel表格有木有!炎柏葳笑了:“你在偷懒这方面,可以说是个天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