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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越接近汤姆指给他的木屋，他的情绪越低落。它很小，四方形，最多五六步3，至少在莫恩斯能看到的两侧只有一扇小窗户，安装有沉重的护窗板。门给人的印象也像护窗板一样特别坚固，有两条手指宽的垂直的孔，差不多在眼睛的高度，看上去像射击孔。加上仔细镶接在一起的粗大石料，笨重的屋顶和结实的门，莫恩斯不由自主地拿它同一座小堡垒比较。这个木屋同其它的木屋一样，一定比他一直以为的更老。有可能整个营地都来自那个时代，当时营地的居民还必须抵抗这个国家的暴怒土著的进攻，因为这四五座小建筑每一座都给人特别易守难攻的印象。

莫恩斯打开门，躬身走进去，不让头撞在低矮的门楣上。当他重新抬起头时，他吃了一惊。

房子内部要比他预料的宽敞得多‐‐尤其是更加亮堂。屋顶上燃着一盏装有灯泡的四枝吊灯，空气中散发着宜人的肥皂香味和新煮的咖啡香。设施简陋，但完全可以接受。一张大得惊人的床显然是新铺的，桌椅，一张满满的书橱，还有某种见到它着实让莫恩斯意外的东西：紧靠书橱旁摆着一张小巧的立式斜面写字台。莫恩斯见到这种东西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他还在上大学，他一直喜欢站在这种写字台旁工作。格雷夫斯一定是想到了这件事。看来他真的很重视尽可能让他住得舒适。但这念头没有让莫恩斯的情绪高涨起来，反而让它更恶化了。他不准备给乔纳森&iddot;格雷夫斯一丝机会。

再加上他的遭了殃的鞋。

莫恩斯闷闷不乐地望望他在新打过蜡的地板上留下的纷乱的褐色泥泞的脚印，再望望被弄脏的皮鞋。这情形让他想起四天前的一场意外，它同格雷夫斯和普罗斯勒小姐的猫克利奥帕特拉有关。

&ldo;您别在意，教授。&rdo;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道，&ldo;这种事在这里经常发生，哪怕是在大夏天。您知道吗?原因是在地下。地下水位太高了，我们实际上是站在一块海绵上。&rdo;

莫恩斯几乎惊慌地猛转过身来，看到一个也许五十岁的、灰发男子的脸，他的个子最多只够到莫恩斯的下巴，但一定有他双倍重。尽管他这样肥胖和由此造成的笨拙印象，他进屋时脚步轻得莫恩斯一点都没有听到。此刻他就站在莫恩斯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像一个不小心刮掉了胡子的圣诞老人笑嘻嘻地望着莫恩斯，伸出一只肥嘟嘟、手指短粗的手来。

&ldo;我是默瑟。&rdo;他愉快地说道，&ldo;巴西尔&iddot;默瑟博士。您忘记&lso;博士&rso;的头衔吧。您一定是范安特教授。&rdo;

莫恩斯不易察觉地迟疑了一下，抓住默瑟伸过来的手;他从来就不喜欢握手，一方面是因为他认为握手相当不卫生，另一方面是这个姿态好像会在两个大多数素不相识的人之间造成一种经常是不合适的亲昵感。但默瑟还是有点吸引人的地方，因此他略一犹豫，就抓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ldo;只有当您去掉&lso;教授&rso;的时候，默瑟博士。&rdo;他微笑着说道，&ldo;我是范安特。&rdo;

默瑟夸张地做了个鬼脸。&ldo;那我觉得&lso;教授&rso;要简单得多。&rdo;他说道，&ldo;一个荷兰名字?&rdo;

&ldo;不是，比利时的。&rdo;莫恩斯回答道，这个玩笑他从大学时代起就没有再开过了。在世界的这一边，几乎没人知道小小的比利时是由两个民族组成，它们还特别妒忌地坚持各自的文化身份。因此碰见莫恩斯以这种方式自我介绍的人会感到糊涂，也许暗地里会猜测他是来自特兰尼瓦尼亚4，肯定是弗拉德公爵的直系后代。

但默瑟再次让他惊讶了。&ldo;一个佛兰德人。&rdo;默瑟愉快地说道，&ldo;欢迎来到新世界!&rdo;

这回是轮到莫恩斯做鬼脸了。&ldo;那就叫教授好了。&rdo;他说道，&ldo;我只是在欧洲出生的。我最早的记忆是在费城的一座龌龊的后院里。&rdo;

&ldo;哎呀，那我们本来应该认识的。&rdo;默瑟说道。

&ldo;您也来自费城吗?&rdo;莫恩斯问道。

&ldo;不是。&rdo;默瑟咧嘴一笑，&ldo;但我也还从没到过欧洲。&rdo;

莫恩斯笑了，他的笑一定显得有点勉强，因为默瑟的微笑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他放开莫恩斯的手，难为情地轻咳一声，后退了半步。

&ldo;好。&rdo;他说道，&ldo;在我充分破坏了我们的问候之后，我们可以继续下去了，我来为您介绍团队的其他人。&rdo;

&ldo;您的同事吗?&rdo;莫恩斯猜测道。

默瑟举起左手拇指。&ldo;一位男同事，&rdo;他说道，&ldo;和一名女同事。我们这里只有四个人‐‐五个人，现在您加入我们的队伍了。&rdo;他激动地挥着手，&ldo;跟我来，教授。我们队伍里唯‐的女士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认识您了。&rdo;莫恩斯犹豫不决地回头望望，可默瑟不让他有反对的机会。

&ldo;您的这个豪华套间不会跑走的。&rdo;他说道，&ldo;另外汤姆肯定不会打开您的箱子。这是个可爱的小伙子，但他可是找借口躲避工作的大师。&rdo;

莫恩斯听从摆布，而且默瑟说得也对：他的住房不会跑走，何况他也很想认识他的新同事们‐‐更急于最终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在这里。

于是，当默瑟离开木屋，左转身离开时，他跟在默瑟身后。他以为他的向导会带他去另外一座房子的，除了位置稍偏的一座木屋明显大得多，它们跟他自己的住处没有区别，但默瑟径直走向营地中央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