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可能你也还差点时间和悠闲。&rdo;格雷夫斯以出乎意料的理解口吻回答道,&ldo;或者缺少更多的文章,来将它跟你的记忆进行比较。也许,告诉你至少我和汤姆有了收获,会让你感到安慰吧。我现在肯定这确实是张地图。&rdo;他甚至突然笑了笑,&ldo;我们离我们的目的地不远了。&rdo;
他们离开他们所走的那条路上的建筑物,左转弯,又沿着那堵有机物似的古怪墙壁走了几十步,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狭窄的洞口,格雷夫斯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黑暗吞没了他,好像他跨过了一道无形的栅栏似的,当莫恩斯鼓起全部勇气跟着他时,他又经历了一次恐怖的意外:他盲目地摸索着穿行的洞不仅黑洞洞的,而且冷如地狱。仅有几步,当他从另一侧走出来时,他的皮肤烫得像火,他的衣服冻得硬如木板,每动一下都咯咯地响。他希望走在他后面的普罗斯勒小姐和汤姆会聪明得屏住呼吸,以免伤及胃。
看样子格雷夫斯是对的。如果说到目前为止他们是在穿越噩梦般的地下风景,那么,在他们脚下很远的地方,就座落着那座城市,格雷夫斯先前十分仔细地研究过它的地图,莫恩斯一见之下呆若木鸡。
尽管这最初的印象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刹那间还是感觉一步踏进了过去了数千年的过去。一步踏进了他的最伟大的梦想。
他们脚下座落着古老的底比斯、黄金时代的凯尔奈克、阿克尼顿,是它们的创造者所梦寐以求、但从未完成得如此壮丽的形象‐‐要比这一切加起来还要多许多:一座高贵美丽的城市,埃及沙漠的沙子绝不可能将它掩埋。城里有神庙和宽阔的大道,道路两侧排列着无数比原型还大的石像,有装饰富丽的住房和仪式建筑,这座城市规模庞大、每个方向至少延伸半里,城市中央是一座巨大、匀称的金字塔,塔尖金光闪闪。那景象让他窒息,脉搏停止跳动,让他充满一种前所未有的陶醉的幸福感。
同时又绝对恐怖。
才过片刻莫恩斯胸中汹涌的热浪就出现裂缝了。他贪婪地、几乎绝望地吸收每一幅画面,迫不及待地从一个奇迹望向另一个奇迹,那样子就像个濒临饿死的人,突然出现在国王的丰盛宴会上,一开始只是哈哈大笑、疯狂尖叫,在面前的那许多美味佳肴中间转来转去,根本无法止住他的饥饿。
可这些饭菜有些是有毒的。
莫恩斯在最初的一刹那说不出那是什么。似乎某种东西阴影一样笼罩在所有这些豪华之上,像一种很轻的腐烂的气味,人们徒劳地想用最昂贵的
香水和香精来覆盖它们。这里有个不该有的阴影,那里有根线条弯向人类的感官无法看到的方向,那里还有一个装饰变成了贪婪地伸出的爪子。好像不一定是这个世界,而是那前面的现实在四分五裂,开始破碎,像一幅古老得令人难以相信的画,透过它的华丽色彩,渐渐露出一幅用疯狂的颜色画就的更古老更阴暗得多的画。
莫恩斯几乎没有注意到,汤姆、片刻之后还有普罗斯勒小姐也出现在他们身旁了。汤姆一声不吭,目瞪口呆,而普罗斯勒小姐低声发出一种莫恩斯无法准确说清其含义的奇怪叫声,拿手捂住了嘴。
&ldo;你肯定你想去那里吗,乔纳森?&rdo;他问道。
&ldo;肯定?&rdo;格雷夫斯刺耳地笑起来,&ldo;你疯了吗,莫恩斯?世界上没有什么力量现在还能阻止我!&rdo;
也许没有什么能阻止格雷夫斯,莫恩斯想道。他一言不发,有什么用呢?看一眼格雷夫斯的脸就明白了,多讲下去是多么毫无意义。
格雷夫斯转向普罗斯勒,脸上的微笑既幸福又疯狂。&ldo;这就是您到过的地方吗?他们将您带去哪儿了?&rdo;
&ldo;我……不是十分肯定。&rdo;她回答道‐‐现在她还是朝向莫恩斯,而不是朝向格雷夫斯,&ldo;那是……&rdo;她徒劳地寻找了一会儿合适的词汇,最后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ldo;我……它看起来不一样,可我到过那里。&rdo;
&ldo;具体是哪里?&rdo;莫恩斯问道,&ldo;您讲的那些囚犯……他们被关在哪座建筑里?&rdo;
&ldo;我……我不是十分肯定。&rdo;她犹疑地重复道,&ldo;可我见到它之后肯定能认出来。&rdo;她神经质地用手背擦擦脸。霜花在她的头发里闪烁,她的衣服也冻僵了,一动就咯咯响。但她眼里的寒冷另有原因。
&ldo;我不想去那里。&rdo;她低声说道,&ldo;那地方……是地狱。&rdo;
&ldo;请您别这么讲,亲爱的。&rdo;格雷夫斯说道,&ldo;您所看到的,无疑吓坏了您。老实说,它也吓坏了我。可是,请您相信我,那不是什么邪恶的东西。您在那里看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一部分!它跟我们的世界如此不同,我们绝对不会、永远不会理解它。就连我们的感官都没有能力真正地把握它。它让您害怕,这是很自然的事。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恰恰相反!您就不理解,我们这是多么的幸运吗?我们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可以看到这些东西的最早的人。&rdo;
从他打量她的目光来推断,普罗斯勒小姐十分怀疑他的理智。她张口想回答,又似乎在最后关头想起不再跟他交流,再次以既不知所措又近乎恳求的目光转向莫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