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未完,猛的捂住了嘴巴,只是讪讪笑着,挠头道:「其实不是怕你说什么,反正……反正你也知道了,不管我哥下什么样的命令,只要我不想遵守,就不用遵守的。」
段易书心中一凛,他的担忧终于得到了证实。面无表情的再次转头看向窗外,不知为什么,刚刚按下的想法此时却又是蠢蠢欲动,好像若不是齐柏刚刚讲了那样的话,他还不至于这样的想要试试看。
果然是天生反骨吗?嘴角边泛起自嘲的笑容:无论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像自己这样头角峥嵘的家伙,还是只认定了那四个字:不平则鸣。
「来了。」
忽听齐柏喃喃念了一声,接着就猛地站起来,走出门前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段易书,轻声道:「易书,你……要说话算话,不然……你也该知道,我是绝不会放手的。」
齐柏说完就跑了出去,剩下段易书慢慢走到门口,看他出去迎驾的身影,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说话算话吗?当日你可曾对我说话算话过?若是你恪守承诺,我……怎会落到今日这地步?」脑海中映出上午自己被压在书桌上强暴的那些画面,他痛苦的闭了眼睛。
皇帝这次算是微服出巡,倒也没有净街扰民,只是带了一队御林军和几十个随从一起,身边跟着皇后和皇贵妃,还有这些日子恩宠正盛的冷初烟。
王府中仆人也有几百,连忙都参见了,将皇上接进大厅,齐柏坐在下首,段易书坐在他另一边,只是微垂着头,并不去看皇帝和那三位后妃,自然也不说话。
倒是齐桓看到他,心中微微的有些愧疚,想起这段易书当日在民间威望颇高,才学更是闻名天下,只因自己一己之私,将他削职为民,其实对他是颇为不公的。好在现今看他和自家弟弟倒是相安无事,再看齐柏满面春风,许多时候眼光只在对方身上,皇帝想起自己和冷初烟的男男之爱,还以为这两个人也已经到了两情相悦的地步。
因和齐柏说了会儿话,便抬眼看向段易书,温言道:「易书向有才名,这些日子可写了什么文章没有?抑或是有什么好书,也向朕推荐几本,初烟也喜欢看书,前月给朕看的那本《南笙说史》就着实的不错。」
段易书心中一跳,没想到皇帝竟会主动向自己说话,他微微抬眼,看到皇上柔和的目光,耳中蓦然想起那道无情的圣旨「削职为民永不录用」。一瞬间,帝王的无情和齐柏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全都融进了沸腾的血液中,让他全忘了奋起反抗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糙民已经许久不读书了。」虽然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段易书却还是尽量维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漠然的开口回答。
这话有些不太对劲儿。
齐桓皱起眉头,目光看了眼齐柏,却见他正使劲儿瞪着段易书,似乎是在警告着什么,段易书却仍是微垂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怎么不读了?」齐桓咳了一声,虽然知道段易书不会有什么好话,可是这么多王府的下人和侍卫看着呢,总不能这样生生掐断了话题,那更是尴尬不已。
「糙民这一生,十年寒窗求学上进,却未想到,书中没有黄金屋,颜如玉,却误了糙民,早知读书害我,倒不如做一个目不识丁的白丁,耕田打渔,娶妻生子,也不枉这一世里做个男人。」
段易书平静的抬起眼,直视着齐桓,那双眼中藏着的怨愤,即便是最迟钝的仆人也能够察觉到。
齐桓脸色都变了,急急吼道:「易书,你……你胡说什么……你……」
不等说完,就听上座的齐桓冷声道:「住口,朕在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齐柏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违抗老哥的命令,忽见段易书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齐桓面前跪下,一字字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当日皇上无论出于何种考虑,将糙民罢官削职,糙民都无怨言,既是糙民罢官后被诸多迫害,不得不在裁fèng铺中做零工为生,糙民亦无二话。然而近日,明亲王仗势欺人,以糙民母亲逼迫糙民做他的奴才,糙民想请问一句,皇上德被四方,是否这恩泽也可以滴一滴到糙民头上?为糙民做一回主?抑或说,糙民今日冒犯皇亲,论罪当诛,只要皇上能够勒令明亲王,放过糙民高堂老母,糙民情愿受凌迟之刑,九泉之下,亦感念皇上恩德。」
「易书,你……你出尔反尔……」
齐柏大叫一声,却听自家老哥冷冷道:「你闭嘴,给朕坐下。」
「哥,你……你不要听他的,易书今儿有些醉了,和……和您胡说呢……」齐柏心中哆嗦了一下,他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恐慌,好像自己最珍爱的东西,就要从自己的手心里飞出去,自己却是只能眼睁睁看他飞走。
「照你所说,你在明亲王府为奴,是被逼迫的,对吗?」
齐桓面无表情,话音更是冷漠如刀。段易书明白,这位年轻狠辣的皇帝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然而无论如何,老母的命总是能保得住,自己也总不用再过这每日被蹂躏的惨澹生活,「是。」所以他挺直了背脊,淡淡的一个字,却是一往无回。
齐桓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见冷初烟站起身,轻声淡然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明亲王总是小孩子心性,因为当日段先生参了他,怀恨在心也是有的,这不过是他小孩子家的报复罢了,段先生莫要往心里去。读书人都清高,这我也知道,便是饿死也不愿给人为奴的,你这便回去吧,当日王爷强买你用了多少银子,本宫替你付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