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提到父亲时,虞海棠终于看见那座沉默的冰雕有了些许生气。
鸿安公主的眸子转动着,从虞海棠阴沉沉的面色移到那碗加了药的汤。她伸出手指,缓慢而有力,纹丝不颤地抬起那碗汤,一饮而尽。
瓷碗乍然脆声落地,碎成几片。
虞海棠的心跳从未如此激烈,她去揽鸿安即将软倒的身体,手指颤抖着,还要去抚摸那只琉璃般漂亮的眼睛。
“别怕——”
她絮絮叨叨:“可能有点疼,不过很快,很快姑姑要睡着啦……只需要睡一觉起来,那些不相干的人都会消失,没关系,姑姑还有我……”
虞海棠当然不会让鸿安悄无声息地死去,可若亲眼看见那个女人每日活蹦乱跳开开心心,她又要怨的心如刀割。
所幸还有这样神奇的一味毒药,破坏人的记忆,无碍人的健康,却远不会致死。大抵是让中毒者之后每一日都活在混沌中,浑浑噩噩,如同精心饲养攀附他人而生的菟丝花。
然而过了两三个眨眼,还是更久呢,虞海棠在这心满意足的轻飘飘的畅快之中,仿佛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注意到了那一双仍然睁着的,神光熠熠的眼睛。
不对劲。
虞海棠的呼吸急促起来,她迟钝地察觉到了身体内部轻微的眩晕,这让她不得不振奋起精神,手上更添几分力气,然而力气也在流失……
鸿安终于说不清意味地,微微笑了起来,在虞海棠压抑着惊涛骇浪的眼神里,她抬手捏住了对方的脸颊,轻巧地,换了个方向。
虞海棠开始模糊的视线对上了地上破碎的瓷碗。
她的面色陡然苍白。
她几乎是慌乱地捂住了喉咙,作势欲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咽下不久的茶汤的浓郁香气。
“太医!”她自喉咙里迸出可怜的微弱的嘶喊:“快宣太医——”
“急什么。”
鸿安嗤笑,废了点力气把人抱进床榻,撂上层软被。
“我可没有心狠到给你喂毒药。”
虞海棠意识保留的最后一刻,听见了殿外传来的沉重而响亮的钟声。
一声一声,响彻宫廷。
那是天子宴驾的钟声,使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然而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隐约窥见这出惊天变故背后的波诡云谲利益算计。
如虞海棠,昏睡一日一夜后醒来,听到的就是一个堪称离奇的说法。
皇四子带剑闯宫,帝崩。
真相似乎该倒个头来看。
舆情将沸的紧要关头,是鸿安公主毅然拿出了先帝诏书,以摄政之名设立三位辅政大臣,扶持皇五子登基。
“姑姑呢!”
她攥紧拳头,从榻上一骨碌爬起来,气冲冲奔到外间。
“你们公主在哪里,凭什么不来见我!”
公主府的婢女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轻忽怠慢这位小祖宗,讷讷之余,连忙去请来了能说上话的敛雪姑姑。
敛雪又怎不知两位主子之间的微妙关系呢,下意识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小心道。
“公主殿下尚在宫内,策马而归也需得一刻钟后……”
虞海棠闻言便堂而皇之地阴阳怪气起来:“是了,她现在可是摄政公主呢,高高在上,哪里还需要靠蒙骗我这么个小可怜——”
“天底下何来如此张狂的小可怜?”
这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一落,虞海棠活像只猫儿被捉住了后颈皮,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肉筋骨都紧绷起来,如临大敌。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被骤然推开,涌进一阵冷风和几片伶仃雪花,白茫茫的背景里,虞真珠戴一顶琉珠紫冠,着一身九凤朝服,裹着一件真红披风灼然闯入,浓墨重彩,势若惊雷,投来冷淡一瞥。
“我保你全须全尾,可不是教你冲我撩蹄子的。”
她略一伸手,拥簇着的美貌婢女们立即上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