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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第1页）

&ldo;孔融不忠不孝不轨不义，罪行昭昭，自当速速明正典刑以示天下。&rdo;曹操斜眼睨视着他，面色冷峻，沉声又道。

&ldo;他……他不忠之迹何在？不孝之迹何在？&rdo;刘协的声音微微颤抖了起来，但仍是没有退缩屈服之意。毕竟孔融是他赖以抗衡曹操的左膀右臂，值此生死关头，他还是要咬紧牙关为孔融争上一争的。

听到刘协此言，曹操脸上的肌肉不禁隐隐抽动了几下。这个年仅二十九岁的大汉天子倒还真是有些倔强‐‐看来，自己这次进宫面圣求玺，须得要多费一番唇舌了！他按捺住心头的不快之情，冷然说道：&ldo;启奏陛下，这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孔融在北海之时，招合徒众，妄称&lso;有天下者，何必卯金刀&rso;，此乃不忠；在九卿位上，秃巾微行，唐突宫掖，此乃不轨；在宾客席中，妄言父子人伦之理，说什么&lso;父之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实为情欲发耳。子之于母，亦复奚为？譬如寄物缶中，出则离矣&rso;，此乃不孝；贪酒嗜乐，喜好燕游，庶事不理，此乃不义！此等罪迹昭昭在目，陛下还有何疑问乎？&rdo;

刘协暗暗咬了咬牙，正了正脸色，肃然又道：&ldo;曹爱卿，孔大夫忠或不忠、义或不义、孝或不孝，朕了然于胸，天下士民亦有目共睹。他当年在北海起兵勤王，朝贡不辍，忠心不二，朕自知，天下有心有目者亦共知；北海郡人甄子然以孝行知名而早卒，孔大夫恨不及亲见，竟令配食县社而祭之，这等扬善旌节之行，朕自知，天下有心有目者亦所共知……至于他的父子人伦之论，实乃复述前儒王充之言，&lso;夫天地合气，人偶自生也；犹夫妇合气，子则自生也。夫妇合气，非当时欲得生子，情欲动而合，合而生子矣。&rso;‐‐难道曹丞相要把王充也从地棺之中扒出来问罪鞭尸吗？&rdo;

曹操脸色一变，目光猝然灼亮起来，话声却凛冽如冰：&ldo;那是当然！逆儒王充既有此论，本相一向秉持以忠孝治天下之要旨，说不定也真要将他从地棺之中扒出来问罪鞭尸！陛下休要顾左右而言他，丞相府与御史台既已对这诏书参核无误，您只管用玺便是！&rdo;

刘协一听，暗暗心道：你自己先前都多次说什么&ldo;负污辱之名、见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可治国用兵者，皆当论功授任、一无所问&rdo;，全然不把道德品节放在眼里，今天为了诛除孔融，你却跑到朕的面前高声宣扬自己&ldo;一向秉持以忠孝治天下之要旨&rdo;，这可真是太可笑了！但他瞧见曹操脸色愈来愈铁青，仿佛几欲扑上前来夺过那金锁宝匣自己盖玺，他心头又虚虚地晃荡了几下，猛咬着牙用尽力气抑住胸中的畏怯之情，终于悠悠一叹：&ldo;曲阜孔家可是千百年来为天下士民所瞻望礼尊的&lso;圣人门第&rso;，孔大夫又自幼便有佳名美誉流传于世……我朝&lso;罢黜百家，独尊儒术&rso;‐‐爱卿，你这道诏书用玺后一发，天下儒生说不定可就一下全炸了锅了……&rdo;

&ldo;陛下不惜以民间俚语相劝，老臣感激不尽。&rdo;曹操这时才俯腰微微一躬，道，&ldo;不过，休言天下儒生一下全炸了锅，他们就是一下炸翻了天，本相也丝毫不怕。此番南征，本相说不得就要用他这孔圣后裔之血来祭一祭旌旗了！&rdo;

当曹操说出这番话时，刘协心中并无惊惧之意，反而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释然。你曹操如今讲得固然是霸气盖世、威势凌人，终究不过是提一时之虚劲而强作壮色罢了。孔融舍身殉汉之计终于成矣。你曹操真若举刀杀了孔融，并用他的鲜血为自己的南征之行祭旗，那么你的暴行在天下士民眼中看来就和当年&ldo;焚书坑儒&rdo;的秦始皇没什么两样了！你就永远成不了我朝高祖皇帝一样的英主明君了……那还谈什么&ldo;一统天下、代汉而立&rdo;？

于是，他脸上忽地泛出一片淡然之色，随手将御案上那只金锁宝匣往前一推，幽然而道：&ldo;既然丞相心意已决，这玺你便拿去用罢！&rdo;

说到这里，他又如想起了什么似的，随口又道：&ldo;对了！今日朕有一道诏书也要用玺颁发下去‐‐朕已拟诏欲封征西将军马腾为卫尉。&rdo;

&ldo;陛下要封马腾将军为卫尉？&rdo;曹操脸色蓦地一变，&ldo;本相正欲携同马腾将军一齐并辔率军征讨江南呐……&rdo;

刘协的右手立刻似有心又无意地在那金锁宝匣匣盖上倏地一按，淡淡说道：&ldo;朕贵为天子，虽不能如孔大夫所言将&lso;千里寰内&rso;尽握掌中，这皇宫大内三十里之地，朕还是想找一个宿臣老将镇抚一下，让那些袁绍、袁术等鼠辈身后的刺客狂徒能够稍知收敛……&rdo;

说着，他目光一抬，直直地迎向了曹操：&ldo;况且，夏侯惇将军所任的羽林总监之职毫未变动，马腾将军又自愿将本府家属、亲戚一律徙往丞相所辖的冀州邺城去安居置业。如此安排，你还不放心吗？&rdo;

曹操的双瞳紧盯着刘协按在那只金锁宝匣匣盖上的右手，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自己手中捧着的这道诛杀孔融的诏书绢稿，在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缓声答道：&ldo;陛下此诏，老臣并无异议。&rdo;

第2卷身在曹营，司马懿暗通孙、刘第11章曹操一出错，司马氏笑了第072节曹操一错再错，还会错六月十八日午时，太中大夫孔融以不孝不义之罪在许都朱雀门被腰斩弃市。就在同一天，曹操往中原各州郡下发了南征荆州的动员令。

本来，最初在御史台、丞相府给孔融合议的罪名是&ldo;不忠不孝不轨不义&rdo;，当这个合议结果送到尚书台和皇宫大内参核用玺之际，又被从中拿掉了&ldo;不忠不轨&rdo;四个字的罪名。尚书台的郎官们的理由是很有说服力的，倘若真的坐实了孔融&ldo;不忠不孝不轨不义&rdo;的罪名，那么依照汉律是要族诛的。天下士族名门均可族诛，唯独鲁国曲阜孔氏，是不能连根拔除的……自汉武大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孔子即为万世师表，儒门一脉为天下宗学根源。如今若是不顾实际依照汉律将孔圣血脉斩尽杀绝，丞相府、御史台将有何面目面对天下士民？相府内外、朝廷上下的士僚本就对擒拿孔融心怀莫大疑虑与反感，若是再行族诛，只怕朝野的士庶之心就会崩散淆乱、难以收拾了！任何执政宰辅，你若公然不尊儒学大道，那么这天下九州域内千千万万的儒林名士又何必尊你？所以，只有以&ldo;不孝不义&rdo;之罪名将孔融定罪，方才不至株连到鲁国孔氏全族，如此，则圣人世家得以保全，天下士民不致激成剧变，中原纲纪也不致因此而紊乱。

曹操在见到尚书台郎官们以书牍形式给出的这个理由之后，立刻便懂得了这些话其实是隐在尚书台幕后的荀令君，托他这群手下郎官们之口说给自己听的。他当即就毫不犹豫地采纳了，只杀掉了孔融夫妇和他的一儿一女。

然而，就是这样妥协的结果，他也没能换得片刻的宁静‐‐一场从全国各地潮涌而来的口诛笔伐，很快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刘表、刘璋、刘备三个宗室帝胄在第一时间内呈上了&ldo;万民书&rdo;，指斥曹操滥杀名士、毁圣乱法；江东名儒张昭、孙邵、顾雍、诸葛瑾、秦松等数百名士族郡望也纷纷向许都递进了联名意见书，要求朝廷为孔融平反申冤，并点名指责郗虑应当引咎辞位，其文辞锋芒也隐隐刺向了曹操。郗虑第一个承受不住这一波的舆论攻击，在六月十九日下午便慌忙辞去了御史大夫之位。而先前支持给孔融定罪的华歆、董昭等曹操的心腹名士如今无论走到哪里，也都被许都的名士大夫们戳着脊梁骂得个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