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唇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ldo;倘若三公子在这一次南征之中建立了功勋,曹丞相将来对他的扶持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了……唉,我司马家一向坚守纲常礼法,主张&lso;长幼有序、嫡庶有别&rso;,对曹丞相这些做法也不甚赞同,只是碍于曹丞相偏爱之心太盛而不好明言罢了。&rdo;
听到司马懿这番话,曹丕如遭雷击一般全身一震:这司马家兄弟真是我曹丕的知己啊!他能对我公然讲出这席话来,是冒了极大风险向我表达那一片拥立长嗣的诚挚心意啊!他心中狂喜之下,声音立时都变了调:&ldo;司马家不愧为儒林世家名门出身,一抬手一投足都遵循着纲常礼法,实与俗儒庸士之流截然不同。司马家的这一片深心真意,曹某永铭于心、没齿难忘……&rdo;
司马懿见状,慌忙避席而起,向曹丕施礼而谢:&ldo;大公子言重了。我司马家只是遵循纲常礼法顺道而为,您不必多礼‐‐这一片深心真意,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仅此足矣!&rdo;
曹丕双目之中泪光盈动,深深地正视着司马懿,暗暗咬紧了嘴唇,默默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司马懿见到曹丕这番情形,料知他果然已被自己这一番入情入理之言深深打动,便暗一思忖,心神一定,又徐徐吟起了一首乐府诗词: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
曹丕听他吟完了这首乐府诗词,不禁拍掌赞道:&ldo;司马兄诗书满腹,出口成章,曹某佩服之至。&rdo;
司马懿听着他这刻意讨好的夸赞,心底暗暗一笑,脸上却现出一片惶恐之情来:&ldo;哎呀!大公子谬赞了‐‐这……这首乐府诗词并非在下所著,乃是前人所作。&rdo;然后,他语气一顿,看向曹丕的双眼,&ldo;这首乐府诗词最吸引在下的便是那一句‐‐&lso;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rso;这一句蕴意深远、振聋发聩,最是令人玩味不已。&rdo;
&ldo;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rdo;曹丕双眉一凝,在口里将这句诗词轻轻地念了一遍,倏然眼中一亮,急忙向司马懿拱手一礼问道,&ldo;曹某在此恭请司马兄不吝告以&lso;先据要津&rso;之策!&rdo;
司马懿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此刻听到他亲口说出之后,才不慌不忙地一整衣冠,敛容而道:&ldo;大公子如此折节礼敬、不耻下问,在下倘若还是一味谦辞,未免有些待之不实了‐‐也罢,在下就斗胆献丑了。大公子欲求丞相大人之信重,必先恪尽孝心、躬尽子道,切要顺父之心、得父之意,婉转奉承,不可懈怠。如今这举办南征励军诗会一事,便正是你用来展现孝心子道的绝佳之机!&rdo;
&ldo;哦?一切还请司马兄详言。&rdo;曹丕急忙追问。
&ldo;此番南征励军诗会确是有些冷清,曹丞相对此必是暗暗有所在意的。其他那些名士大夫们故作姿态、疏避曹丞相,这且不去论它;便是三公子一向以诗文绝妙而扬名天下,竟也不为曹丞相的南征之举作诗唱和,这便大大违背了孝礼子道。曹丞相对此口中虽不明言,心底却难免暗生芥蒂。&rdo;司马懿悠然言道,&ldo;倘若大公子能够打破这一片沉寂,慨然挥毫泼墨赋诗一首,积极为曹丞相此番南征荆州鼓而呼之,则曹丞相对大公子你的良苦用心而必会深有体察,亦必会深有所感,日后对大公子你的印象也一定会大大改观矣……&rdo;
曹丕听到这里,已是满脸都放出一片亮亮的红光来,眉眼间全是惊喜之色:&ldo;司马兄所言极是!曹某回府之后,便精心构思一篇励军壮威、宣德耀武的雄词妙赋送过来,请司马兄指点之后再呈父相欣赏!&rdo;
司马懿见曹丕如此迅疾地采纳自己的建议,也暗暗有些佩服他的纳言取谏之道,微微含笑点头而道:&ldo;大公子颖悟过人,在下钦佩无比。那么,在下就在此虚案以待大公子你的雄词妙作了。&rdo;
曹丕哈哈一笑,只觉胸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眉目之际也禁不住溢出了几分欢畅之意来。他又举杯痛饮了满满一杯清茶,然后看着司马懿煞是高兴地说道:&ldo;曹某此生有缘遇得司马兄这样的大贤大才为友,实乃天赐之幸!曹某只恨司马兄一向公务缠身难有闲暇,而不能与你时时促膝谈心、恭受教益也!&rdo;
&ldo;曹大公子如此信重,在下倒是受宠若惊了!&rdo;司马懿急忙又是避席一礼,恭然而言,&ldo;公子日后若有需用我司马家之处,随时便可发一纸之命而召在下前来以供驱驰。在下若是因故不能亲赴,便是在下的大哥亦是公子急难之际可以托付心腹的。我司马家全府上下皆以为大公子您竭诚效力而倍感荣幸……&rdo;
第2卷身在曹营,司马懿暗通孙、刘第12章暗礁突现第075节&ldo;鬼才&rdo;贾诩的前世今生贾诩并不是贪杯嗜酒之徒,但他每在遇到重大关头需要自己剖析决断之时,却喜欢将自己关起门来静静地醺上那么一壶。只不过他所喝的酒,也真的就是&ldo;薄酒&rdo;,酒味很淡很淡,并无多少烈性。而他就喜欢让自己在那微微的醉意中把自己的思维完全放开,使它们如同草原上奔跑的羚羊一般活跃而灵动,于是有很多精巧的灵感便能喷涌而出。
没办法,在西北苦寒之地凉州武威郡那里出生的人士,自幼都或多或少是能喝一点儿酒的。这是常年生活在风雪黄沙中的他们驱寒暖身的切实需要。贾诩作为武威郡土生土长的人士,自然免不了会受到这一风俗的影响。但他喝酒是有一个底线的,只是为了更清晰地思考问题才稍稍喝酒,而绝不像其他凉州人士一样为了寻欢作乐而喝酒。这个&ldo;底线&rdo;也一直延伸到了贾诩居处进退中的方方面面,只做一切对自己有益的事情,绝不沾染任何对自己有害的事情。
曹丞相已经颁下了禁酒令,但是这禁酒令的范围只针对庶民百姓,尚还未将名士大夫、文武官员纳入其中。说起来,这还真得感谢那个被曹丞相腰斩弃市的孔融。当他听说曹丞相甚至要禁止名士大夫、文武百官饮酒之时,便引经据典地写了一篇文章予以批驳:&ldo;天有酒旗之星,地列酒泉之郡,人有旨酒之德,故尧帝不饮千钟而无以成其圣。且桀纣以色亡国,今令为何不禁婚姻也?&rdo;虽然贾诩对孔融常常公然讥刺自己为&ldo;五姓家奴&rdo;而感到十分愤怒,但他也觉得孔融这篇短文讲得没错。禁酒固然意义重大,却亦应当因时、因地、因人而治,不可偏执而行。果然,曹丞相在看到孔融的这篇文章后,就暂停了在官僚名士阶层推行禁酒令。
今天贾诩一个人坐在净室里慢慢斟酒自饮,正是想静静地对当前许都城中风云多变的时局进行一场全面、深入、系统、细致的条分缕析,然后统而筹之,为自己的未来做一个全盘规划。这是再也回避不了的一个紧要关头,曹丞相终于还是自控不住,挥刀斩杀了孔融,让先前一直半隐半现的汉曹争鼎之局面猝然公开化了。其实,贾诩应该算是最先察觉到这种迹象的名士高人之一,所以此刻他也并不感到突然。他早已自官渡之胜后,便发觉曹操随着自身权势的逐渐膨胀,已和汉室朝廷的关系发生了微妙变化。于是他亦已相机行事,暗暗不露声色地在曹操以曹代汉之业的进程中顺水推舟地递送过不少有斤有两的点子,而曹操也早已暗暗视他为心腹谋士,时有密函来访。只不过,为了避免汉室诸臣怀疑生变与授人以柄,他和曹操在对外场合中,一直都颇为默契地表现出了一种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关系。如今曹操诛杀孔融,撕裂了他&ldo;尊汉忠君&rdo;的遮羞布,与自己的联络也愈来愈密切‐‐是不是我贾诩也到了要硬着头皮,从幕后走到前台和曹操站在一起的时候?这样做,有没有什么后患?这样做,合不合乎时宜?这样做,到底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