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快说,别耽误我时间。”
裴乐之甫一进屋,就听到顾榴石的催促,不由眉头微皱,但转念一想之后还要靠他演戏,索性按下了心中的嫌弃。“行,顾榴石,那我直说了,明年婚期将至,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什么什么办法?”
“毁了它的办法。”
顾榴石原本是抱臂斜靠在小榻上,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听到这话,他直接惊得一个坐起,挑眉问道:“裴乐之,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裴乐之不解:“什么什么意思?你不是属意罗予青?我说要和你解除婚约,你听不明白?”
顾榴石垂眸思索几瞬,似是在考虑裴乐之言语的可信程度。如果说之前顾榴石一直觉得裴府是想高攀他顾府,所以即使后来随着他母亲和裴府主君先后过世,两家不再有什么实质性的交集,但裴府仍然会在每年他生辰之际,送上各种好礼。现下,顾榴石却突然觉得,裴乐之和她母亲的想法,也许并不一样。
顾榴石轻嗤一声,企图掩饰自己的心虚:“什么叫我属意予青,你一个傻子……不应该乖乖知趣,放弃那些痴心妄想吗?”
什么脑干缺失的玩意儿,裴乐之笑了:“是,我知趣,高攀不起您行了吧。所以顾榴石,你到底有没有办法解除婚约?”
裴乐之没有开怼,这导致顾榴石一拳就像打在了软棉花上,也不好再言语刁难。他整理了下被压皱的衣服,正襟危坐,开口道:“本来是有的,结果你偏要摔一跤还摔好了。”说着顾榴石起身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沏了杯茶,怨道:“坏事。”
“你这话说的,搞得我很情愿娶你一样……”裴乐之耸了耸肩膀,“所以你是说,如果我继续痴傻下去,你就可以退婚?”
顾榴石乍一听裴乐之在嫌弃自己,心里一股无名火起,只揪着前半句开骂:“不是你裴府眼巴巴地要贴过来,年年癞皮狗似的送来一堆生辰礼,妄想把这破婚约延续下去?”
寥寥几句交谈,裴乐之心里有了个底。
得,这顾榴石除了暴力骄纵,还很自负,眼高于顶,总觉得是裴府死皮赖脸要来高攀他……
可这不是因为后来方家出事,裴擒也半隐于朝堂,两家才不相当的吗?嫌贫爱富也不是这样写的吧……
“纠正一下,顾榴石,你也说了是裴府送的礼,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礼节性的关心?不过是我母亲怜你母父不在身边,无人教养,做个意思罢了。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呵。”
裴乐之说罢,怪异地笑了几声,“怪不得你现在成了这个鸟样,还素有才名?品性上佳?那些人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我呸!”裴乐之骂得十分解气,骂完后却又立马后退几步远离顾榴石,她眼角余光瞟到了墙上壁挂式的弓箭,有些心虚,悄悄往那边挪了挪。
裴乐之本来没打算连着顾榴石的母父骂的,毕竟骂人没家长教太难听了,可她心里着实有气。
顾榴石家教如此之差,又爱颐指气使,亏得裴府还不至于那么没落,他都敢如此出言不逊……裴乐之越想越生气,骂人的话也就脱口而出。只是裴乐之话一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可能会激怒顾榴石,所以才有了后来四下乱瞟,寻找趁手武器的小动作。
得会儿要真打起来,手上不能没有东西,太劣势,裴乐之心想。
没想到顾榴石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他嘴角向下弯,笑得裴乐之一阵“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适。
“伶牙俐齿,真是要重新认识你了,裴乐之。”说着顾榴石居然恭敬作了个揖,道:“先前多有失礼,咱们好好谈谈。”
顾榴石转过身,走到书案前,熟练铺开一张宣纸,一副要动笔的样子。
居然没有发飙?裴乐之有些意外,但也不敢轻易放下警惕,她决定作死就要作全套。裴乐之壮了壮胆子,继续道:“我话还没说完,今日我一大活人站在你面前,郑重地告诉你,我对你顾榴石毫无兴趣。正好明年解了这婚约,你我都不用为这生辰礼烦心。”
顾榴石没再接话,他抬手在宣纸上写下了二人的名字,紫毫笔尖点在“裴”字上的几瞬,墨迹很快晕染开来,将整个字糊掉。“不然你再傻一次,我好让阿姐在圣上面前求个恩典?”
裴乐之闻言摇了摇头:“我醒来都出去逛好几天了,再说,要是现在装傻,我母亲多半能看出来……等等,顾榴石,你不会是想害我吧……”裴乐之后知后觉,又往弓箭处挪了两步。
顾榴石冷笑,在“裴乐之”三个字上画了个叉,“倒也不必把我想得如此阴毒,开个玩笑而已。这金葳册背书的婚约,履行时会有皇室观礼,礼部全程记载入档,你要是突然又傻了,查出来个欺君之罪,我怕你把我供出去。”
稀奇,还能听到顾榴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裴乐之忘了害怕,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看顾榴石在纸上写了什么。
“那你说怎么办?”裴乐之伸手从笔搁上取下一支紫毫,蘸上墨,就着顾榴石面前的这张纸,写下了“罗予青”三个字。
“你不是傻……”顾榴石收住话头,改口道:“你竟还习得一手小楷?”
裴乐之笑得嫣然:“我会的可不少,让您失望了。”不想过多纠缠在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上,裴乐之用手点了点罗予青名字所在,问道:“有没有可能,让罗予青去提亲,然后再以我之前痴傻多年并非良配为由,请当今圣上黄掉那个婚约?”
顾榴石摇头:“不太可能,以往有例是臣子凭极大的军功去求恩典,但也有一定风险,我不愿让她涉险,况且,”顾榴石抬眸看了眼裴乐之,“此间太平盛世,无军功可谋。”
裴乐之眯眼:“嘁,瞧不出来,你还挺深情,恩爱情深的戏码听得我都要流泪了~诶说来,你们在一起多久了?罗予青就没想过把你娶回去?”裴乐之八卦心起,开始拱火,“成不成的另论,至少也先努努力吧?”
裴乐之刻意忽略顾榴石那刀子似的目光,轻笑道:“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顾公子,马车那次你俩到底在干什么?我不多言,你自己心里有数。”
食指轻敲了敲书案,裴乐之突然想多说几句:“你是男子,有着生理上的天然弱势,玩是玩儿,可别把自己送进去了。看在你好看的份儿上,今日我好心提醒几句,言尽于此。”
顾榴石撇过头去,垂着首,额边刘海散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瞧见顾榴石出神,裴乐之以为戳着了他的痛处,遂将紫毫转了个头,笔杆敲了敲顾榴石的肩,“回神,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