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酒。”云离的神色有点奇怪,不过老板没有在意,只是挥了挥手,让小二上一桌不带酒的好菜。
云离酒品极差,这是慕遮告诉他的。
有一天,慕遮抱着探一探徒弟酒量的心态,灌了他一碗酒。云离记不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酒醒后自己身在诺音阁屋顶上,睡姿难看,而慕遮守在旁边意味深长地冲他笑。师傅那笑容仿佛包含着诸多不言而喻的内容,让他头皮发麻,有种使他下决心再也不喝酒的威力。
逗徒弟玩是慕遮生命中的一大乐趣,继云离第一次喝酒、在“幼小”的心灵中因她的笑容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之后,慕遮又想方设法灌云离喝了几次,并且用观清镜记录下了徒弟“精彩绝伦”的醉态。最令云离恼火的是,慕遮自己看也就罢了,可还要拉着徒弟和她一起“欣赏”。
对云离而言,天下万事万物都有接受的可能,唯有酒和醉酒后师傅的笑容不可接受。
围绕着酒,云离神游了一阵,而后饭菜的香味把他叫醒了。
自卖自夸地盛赞了一通桌上的菜肴,客栈老板笑道:“公子满意不满意?”
云离也不说满意还是不满意,默默把超量的菜肴尝了一个遍。老板候在一边,每当看见云离的筷子在某道菜中夹了第三次,就微笑着点头。
菜用得差不多,老板道:“公子随我上楼?”
云离:“嗯。”
但老板的脚步未动,欲言又止地盯着云离:“公子你看这……”云离开口询问他的意图之前,老板摊手做了个掂钱的手势,“想必公子不缺几个住店的银子,现在留下几个,过后住舒服了、高兴了,再赏小店几个,如何?”
老板态度良好、服务周到,云离便依言伸手至腰间,去拿他的钱袋。
忽然,云离想到天上和凡间用的不是一种银子,问道:“你这里收不收仙银?”
老板脸上的笑容礼貌又不失无知:“仙……仙银是什么?”
仙银是仙君、天神用的东西,在凡间应该算得上稀罕的宝物。想到这,云离决定先把东西拿出来给老板看一看,再编点传家宝什么的胡话,用仙银把住店的钱付了。
手在腰间探了探,空空如也。
事实证明云离想远了。现在的问题不是老板收不收仙银,而是他换了衣服后带没带钱。
老板的目光飘到客人腰间本该挂有钱袋的地方,撑不住笑容了似的,脸部僵了僵。云离在心中抱头乱转了一阵,迫使自己镇定下来,清了清嗓子,摸钱袋的那只手滑到剑柄上,淡淡道:“你看什么看?”说着,他把剑取下来放在桌上,装成是剑太重了卸下来放一放的样子。
老板自认失礼,收回过于直接的目光,垂下眼。
云离取下褡裢,无声地吸了一口气,祈祷慕遮没有忘记在破布条里边给他放几枚仙银。
唔。
很好。
……
果然是慕遮。
什么都没有!
云离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胳膊”,把装着簿子的褡裢提起来交给老板:“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和这把剑一起,你一并拿到房间里给我放好吧。”
老板抱着褡裢,疑心在他的眉毛上画了一笔。他掂钱的动作还没有收回去:“公子……”
云离道:“你也说了,住舒服了、高兴了再给你钱,这不,我还没有住舒服,还没有高兴嘛。”
老板因云离的强词夺理怔住了,想说吃了饭给钱无论在什么地方都是规矩,但喉头哽了哽,想到自己尚不清楚这贵公子的身份,把话吞了回去。
云离抬腿往门外跨。
那簿子和剑权当抵押品了,他得出去想办法找点钱。客栈可以不住,但吃到肚子里的饭菜,奈何他是个神仙也不能完完好好地吐出来。不出三步,云离退回来,把拿了褡裢和剑的店小二叫住,让他把簿子交给自己。
作为司命仙,簿子不能离身。
一边是担着被吃霸王餐风险的老板,一般是得罪不起的客官,店小二抠了抠头,不知如何是好。
老板权衡了一下,觉得一本簿子就算对客人很重要,对他来说也不如那把刻工精细的剑值钱,于是使了个眼色,让店小二把簿子拿给云离。
云离揣着簿子走出客栈,夏季的热风当面拂来,他却品出一种风萧萧兮的凉意。该上哪去才能凑够一顿饭钱?而后他突然想到,那把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大可以“弃剑而逃”,一时不知该骂方才的自己太笨还是感叹现在的自己太聪明。
云离的装束太引人注目,很快他又被赌场的人盯上了。赌场里边走出两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左右拥上来,差点没有把脸上的胭脂蹭到云离身上。云离看惯了上边天生丽质的女仙君、女天神,与他相处最久的师傅慕遮更是不施粉黛的素雅美人,是以他鉴赏美貌的标准较高,现在身边这两位打扮过度的女子顿时让他心生反感。
云离把自己的胳膊从女子的臂弯里边抽出来,十分耿直地甩下一句“没钱”。
两女子相视一笑,糍粑似的粘上来,自以为富有魅力地拽了拽云离的衣襟:“可公子有这身衣服呀。”
云离心道他还没到卖身的地步,何苦用衣服作为赌博的筹码。
两女子齐声道:“就进来玩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