乜秋落在最后面苦道:“小哥,是肚子叫,又不是我要叫,我也办法啊。”
转过头,眼见乜秋三两步又要靠近自己,云离做手势止住他道:“你的肚子不是你的东西吗?你拿他没办法,难道我有办法?”
乜秋吐舌拳手作家犬之态,嬉笑道:“怎没有办法?小哥你赏我口饭吃就好了。”
云离抓起一把土扔他:“吃土去。”
乜秋反应慢了半拍,让突然飞来的一把散土洒了自己满脸。他忙抹了抹嘴,“呸呸”了几下,哭丧道:“两位公子,大半天水米不进,顺着臭水沟瞎逛,恕在下实在无法理解二位的意趣所在哇!”
云离停下来,面向“气色不佳”的修竹河,对苏瞳道:“苏公子,这倒是。”
他在茶馆的时候想让苏瞳开心开心,无奈这人情绪内敛得像天生缺失开怀的能力,云离也只好用“失亲之痛沉重如山,一担石不足以移之”的想法来宽慰内心,以免自己这个司命仙君的自信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他大损。
云离看开了不少,觉得苏瞳既然带他和乜秋去了茶馆、来了修竹河,就证明他在“导游修竹”这件事上没有敷衍,多多少少花了点心思;另外,茶馆和白隐寺附近的修竹河,算是常年被关在家中苦读的少年能想到的最惬意的去处,虽然苏瞳面上平平静静无甚欣喜,但云离猜他心里一定不像前一天那么沉重了。
乜秋吵嚷之前,云离想着苏瞳要去哪里干脆就随他去吧,改变其心性的工程不能一蹴而就,急也急不来,现下最好放开手,不再干涉;了解了解他到底对什么地方、什么事感兴趣,逐步找到突破口才是真。
不过,放眼望去,这修竹河现在就是一条乜秋口中的“臭水沟”,苏瞳不紧不慢地走了半天,难道是要在接受嗅觉折磨的过程中获得什么精神世界的升华?云离打量了苏瞳一番,觉得不管怎么看,这个被贤人圣言滋养出的少年都不该有这种怪癖。
苏瞳并不知道云离在心中围绕着他进行的种种剖析,沿河走路的时候,还不时仔细地朝河里看。听到云离叫他,他才把自己从沉思中抽离出来。
苏瞳停下步子,下意识道:“云公子。”他看着云离过来,当云离走近时,却又把头别开了。
云离:“你在看什么?”
“找鱼。”
云离的第一反应是:“你想吃鱼了?”
苏瞳:“找金鱼。修竹河里本应有很多金鱼。”
“哦,金鱼……你喜欢金鱼?”
苏瞳望向远处:“嗯。”
云离瞧着当下的修竹河,觉得别说是金鱼了,今天大概连最不挑剔水质的小杂鱼都看不着。他正这样想着,忽听乜秋一惊一乍道:“小哥、苏公子!金鱼!”
云离和苏瞳顺着破巫师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什么东西都没看到。乜秋跑过来指指点点了一阵,两人才好不容易在两块石头的夹缝中,见着了一尾孤独无依的金鱼。那金鱼瘦瘦小小,无精打采,鳞片像褪了色的胭脂一样暗沉,不甚灵动、鲜丽。
乜秋突发奇想道:“捞回去养起来?”是时,他的肚子又哀哀怨怨地咕嘟了一声。
云离没睬他的意见,嫌弃道:“离我们远点。”
乜秋捂着满肚子噪音,再度鼓起勇向云离投去求助的眼神,全部五官都配合着眼睛呼喊着“我饿。”云离微错一步退到苏瞳身后,眼不见心不烦,省得被破巫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起满身鸡皮疙瘩。
面对着苏瞳,乜秋吞了吞唾沫,也不敢再说话了。他知道,他和苏瞳之间永远横着一个死去的苏求光;除非他能让苏求光死而复生,否则,两人的误会不是单方面澄清一下所谓的事实就能化解的。乜秋挠了挠头,打哈哈道:“我离远点、离远点。”
云离意识到苏瞳是专防破巫师的上好护身符,便一把勾搭住他的肩膀,熟络地用肢体语言和他称兄道弟起来,成功地把乜秋撇在一旁。转而他觉得胳膊有点酸,过了一会儿才不得不承认这是身高问题,于是撤了自己的手,把苏瞳的胳膊捞起来搭在自己身上。
云离身形欣长,虽然和“矮”完全沾不上边,但见到年仅十五六岁的苏瞳竟然比自己高上一两寸,他还是不由怀疑师父慕遮当初是用什么营养不良的东西把他喂大的。
心里假想着师父的抠门行径,云离隐隐感到苏瞳的手臂有些发烫。隔着衣料,一股热流从苏瞳传递至云离,后者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和旁人接触得太少,才会觉得一个人正常的体温太“烫”。毕竟云离在司命仙境喜欢独处,与他打交道的,更多的是冷冰冰的命簿纸张。
唔,不过慕遮倒是经常揉他的脸,从小揉到大。但也许被师父揉脸渐渐成了家常便饭,因而他无意识地忽略掉了,他一时竟想不起来慕遮的手碰到自己的脸是什么感觉。努力回想了一下,他只模模糊糊觉着师父的温度和苏瞳的温度不一样。
咦,前天他在苏瞳身上附近摸了一把,也没有烫手的感觉啊。
“苏公子。”云离忽然道。
揣着一丝奇异的探索心理,等苏瞳侧脸看他时,他一点不客气,直接上手,在对方的胸口处磨蹭了一通,想看看这里的温度是不是和手臂上有所不同。
嗯,也烫。
“你发烧了?”云离用手背在苏瞳的额头上试了试,“你昨天淋了那么久的雨,看吧,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