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殷皇帝遇难,军心早已涣散,乱哄哄的战场,躺了两个人的身体。
任晏濯香怎么劝,我都不放开梅念远冰冷的身体。为什么非要等到失去,才追悔莫及,以前忽略了的点点滴滴,如今都上心头。回忆之海将我淹没,无法思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盛。
佛说八苦,众生所受,六道轮回。我还在这里,你怎能去轮回?轮回后,你又会在哪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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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承平日久,经这一番战乱,百废待举。不过史官们依然热切地书写大曜君主如何智慧绝伦,欲擒故纵,将后宫细作与汤军一网打尽。
后妃赵淑媛苦心多年经营自己与世无争贤明淑德的形象,谁知她竟是汤国安放于曜国的一枚重要棋子,趁着殷曜两国混乱之际,与阁老勾结,引入汤国军士,长安大乱。殊不知,大曜君臣诱敌深入,待汤军陷入包围圈,八方曜军从天而降,生擒大汤主帅。赵淑媛被废,幽禁冷宫。
汤国割地求和,递上降书,承诺去帝号,向大曜称臣,从此定期缴纳岁币,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而长安保卫战中,御史大夫谢沉砚亲为督帅,以带伤之躯昼夜指挥,直至胜利后,方才倒下。
而在大曜与大殷交战的一方,据说,当时边境战火一触即,大曜国相顾浅墨不顾个人安危,勇闯敌阵,刺杀大殷国君于阵前,一举摧毁了大殷的三十万大军。大殷国二皇子继位为王,递上降书,去帝号,向大曜称臣,纳岁币。
从此,九州一统。
半年后,渐渐复兴的长安,一些茶舍中,仍有说书人拍着惊堂木,绘声绘色叙述传奇宰相顾浅墨如何武功盖世,如何智谋绝伦,如何取殷帝人头如探囊取物,如何战场有火龙助阵白雕降世。宰相荣归后,大曜皇帝公布了其女儿身的真相,举国哗然。
原是一代红颜宰辅!
茶馆中,一个面露敬仰之色的小儿偷偷抓了一把糖果揣入怀中,抬袖子抹了把鼻涕,问道:“那为什么后来听说宰相要辞官?还将家里那些个公子赶出府去?从前的侍郎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宠?”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是男宠!”说书先生一扇子敲到小儿头上,说着又清了清嗓子,拖长了音调,“各位可知圣上为何要每月赐下男宠到侍郎府么?”
此话题一出,满茶馆沸腾了,各种猜测议论喧哗。待沸腾到了顶点后,说书先生才慢悠悠一拍惊堂木,“都说长安第一断袖乃是门下侍郎顾浅墨,可若不是天子纵容,如何能够成全顾侍郎的旷世声名?三千男宠,是圣上恩赐,亦是圣上设局。列位可知这位侍郎的另一身份,乃是昆仑弟子么。一旦顾侍郎私自宠幸了哪位,沉溺了美色,便从此回不得昆仑。回不得昆仑么,便可以永久留在圣上身边,嘿嘿。”
众人又炸开了,原来这位天子的手段如此深不可测,赐下男宠果然居心叵测。
说书先生捋着胡须又道:“顾相恩宠不绝呀,圣上如今要任她为女太傅!你们说奇也不奇?历朝历代,哪有女人给太子当太傅的?还是正一品!至于遣散三千男宠么,据说是顾太傅流落殷国期间恋上了大殷一位皇子,啧啧,可惜了,这位皇子却生生亡故在战场。约莫是顾太傅情伤了一回。”
茶馆听客一听有桃色八卦,立即喧哗起来,嚷着嗓子让先生多多透露太傅情史。
说书先生面不见难色,摇开扇子八卦了开来,太傅到殷国和谈期间,与那大殷皇子一见钟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据说还生有一个私生子……
角落处,我阁下茶盏,合上扇子。府上一名小厮凑了过来,“太傅,要小的砸了这里的招牌么?”
我提着衣摆起了身,寡淡道:“回府,我有些倦了。”
出了茶舍,一路晃晃悠悠走了回去。府门前,站了三名太子府的侍从,见我回来,立即跪了一地,“小太子请太傅入宫教习。”
我稍稍抬了抬眼皮,“《风月宝鉴》看了么?”
侍从回道:“小太子看了一半,不过……”
我又抬了抬眼皮,“嗯?”
侍从抹了把汗,“皇后娘娘觉太子在读风月宝鉴后,将书抢去撕了,还、还哭到圣上跟前。”
我唔了一声,“那就改看《玉房指要》吧。”
解决了教书育人一事后,我回了府,一路空空旷旷,甚得我心。如今一点人声我都嫌闹,府里就留了四五人,平日我不是睡觉便是出府四处溜达,极少上朝。沈昭仪升了皇后娘娘,小骚包也升了太子,老狐狸见我升到宰相无处再升,便安了个太傅的帽子到我头上。前几月进宫给小骚包上课,他闹得我脑仁疼,我便私自回了府进行远程授课。
入了前厅坐下,一杯茶没喝完,便撑着头打起了盹儿。
梦里又回到了那一日。在梦里,我也希望那一日只是一场梦,梦醒后,一切还是原样,念远也没有离我而去。
那一日,战场上,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
一物忽然从他手中坠落,我呆滞的目光随便瞟了一眼,是我的折扇。
折扇……
师父……
我僵硬的灵魂终于从躯体中醒来,放下梅念远,拾起折扇,走开十几步,毫不犹豫撕开了扇面,一层又一层,直到五层后内里贮藏的黄色粉屑洒落出来。粉屑遇风膨胀,每一粒都胀得滚圆,地上的粉屑堆成了一座小土丘。我退回十几步,捡起一块石头,遥遥抛过去,正中丘心。腾天的大火冲了起来,火舌直卷云霄,如一条红色的巨龙盘旋。
战场兵将纷纷躲避,以为我要与众自焚,然而很快觉,这条火龙并不伤人,只是模样壮观煞是吓人,且火焰经久不熄。我回到梅念远身旁,重新将他抱起,之后便呆呆望着火龙。晏濯香陪站在一旁,也不说话。我也无心问他长安的情况,仿佛那些事,都已与我无关。
殷军聚在一起,有些商讨是否该继续兵,有些商讨是否重立国君。檀殊不离不弃在殷帝身旁,施展各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