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已经走下坡路了,从闵家回来的妹妹们,那个从月门出侧身微笑的最小的妹妹,让她当时拥着苏倩,心里竟是有一刹那的发抖的。
可是,她不能退缩。
孔家不能输。
孔家是她苏青多年来的心血,这么多年风光在外的名声名誉,孔家倒下,就意味着连同她苏青的名誉也一起垮下。
她知道,她似乎被声名所负累了,她似乎被这些光华蒙蔽了双眼了,她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恐怕,她就连她自己,都要看不清楚了。
但是她更清楚的知道,她没有路可以回头可以退,明天是准备好的,就是必须和齐家攀上关系,没有办法,没有别的路,这就是她苏青的宿命,活在孔家的宿命。
如果,还有什么是她在意的,能引起她真正的波动的,除了那些虚无缥缈的名誉之外,就是孔君达越来越少的温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最初成亲之时的孔君达,一点点消失不见了。而她,也变得不知要怎么才能让孔君达变回从前才好,只知道每次帮孔君达做件什么事,孔君达就会笑着夸上她几句。
这么多年下来,唯一没有改变过的,也就是那张笑脸了。
以至于当这些统统都像前世今生那般遥远的时候,她甚至都震惊于自己当时的疯狂。
她已经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那些甜言蜜语,还是为了她自己。
直到……
孔君达死了。
纵然是孔君达养了外室,与她和离,她都不曾真正的清醒。
纵然在那时,齐正山已经出现,也仍然没能让她彻底的清醒。
但是,与其说是孔君达的死让她清醒,不如说是当孔君达死于苏叶之手时,她才彻底的清醒。
还有母亲林佩云亲手帮孔君达安插的外室。
直到那时,她才清醒,原来她苏青是有家的人。
清醒之后,她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人们心中的苏青再也不会站起来,人们心中的苏青就是一个失败者。
苏家不能有这样的女儿。
遇见齐正山,和齐正山走在一起。
人们辱她,骂她,奚落她,背后的话有多难听,她明白,她知道。
但是她更清楚的知道,所有承受在身的骂名与难堪,若是因为这些而放弃,那就永远都会成为背在身上一生的枷锁。
只有跨过去,不畏惧,承受得起。才会乘风破浪。
然而,当这一切终于成为她所期盼的事实,她成为齐正山堂堂正正的女人齐家主母的时候,又有新的波浪向她拍打而来。
“齐家主母,我的婆婆是吗?我知道,犯不着在我面前端出又是大姐又是婆婆的架势,也用不着一遍一遍的强调。你是婆婆没错。但那又怎么样?你不还是一个和离过的给齐家填房的女人?!若是你出现的早一点,你也就是齐家的一个妾!”
苏倩当时有多抵触,她至今都无法忘记。
“辱你?我照规矩给你敬茶。无论是姐妹情还是婆媳情,哪一点坏了规矩?你说我辱你,这是新婆婆刁难旧儿媳,是你不想做齐家的主母。还是你不想让我做齐家的儿媳?要真是如此,那这茶你怎么喝下去的就还怎么吐出来好了。我这就去齐家的宗祠三叩九拜,让齐家的长老们合书联名把我从齐家赶出去好了!”
纵然是这样,她也会一夜一夜的劝慰自己:苏青,你就少生事吧。当初撮合苏倩和齐铭的是你,现在一跃要成为她婆婆的也是你,是你把你自己给整到今天这个不上不下的地位的。你还要怨怪别人吗?你只能忍着,这是你欠你妹妹的。你一旦不忍了,也会是齐家的家丑,到最后不还是自己人受损?
但是这些那些,终究抵不过苏叶的那几颗梅子。
不过是几颗梅子,入了腹,就成了刮心的毒药。
她自幼就对豆浆过敏,闻到味道都会作呕,一旦食用,就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似的。
她这一辈子,就从来没有那样逼自己服下过那么多的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