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吹起枯枝败叶,卷到煤油路灯下。
赫伽抬起头,看着这片树叶缓缓坠地,转过身,一驾马车从树影中驶出来,停在赫伽身前,马车夫枯瘦如柴,握缰绳的双手如同鸡爪,一双鬼魅般的眼睛从斗篷下亮起,桀桀怪笑:“你就是赫伽!?”
马车夫刺耳的嗓音让人难以忍受:“救命你的人,你可以叫我鬼怪,或者幽灵。”
赫伽的视线越过马车,朝树荫下望,淡淡的血腥味弥漫,萦绕不散,两具死尸躺在花圃中,刚死不久,煤油路灯现在马车夫千疮百孔的骷髅脸上,格外阴森恐怖。
赫伽皱眉道:“鬼怪先生,冒昧地问一句,您是异人族,还是人类?”
“不人不鬼。”马车夫惊讶于赫伽的胆识过人,联想到他曾经在斗兽场待过五年,各种厮杀,血淋淋的场面每天都见到,各类异人斗兽也见过不少,就不再过多询问,直截了当道,“少年人,你在斗兽场的老熟人想见你一面,特让我来邀请你。”
“施施!?”赫伽讶然问道,“她回来了?”
“怎么,我回来了,你不高兴?”车窗窗帘掀开,露出一张老太婆的褶皱脸庞,施施似笑非笑,推开车门,“臭小子,还不上来。”
赫伽跳上马车,与施施相对坐下,施施全身缩在黑色大裘中,马车夫一扯缰绳,马车调头驶出这片街区。
赫伽抽了抽鼻子:“还好,你洗去了身上那身恼人的尸臭味。”
“不习惯了吧。”施施笑道。
看出赫伽欲言又止,施施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两具尸体……”
“卡努特的手下,奉命抓捕你,我已经料理了。”施施皱眉看着赫伽,“为什么才到下位战士巅峰,尤里安呢!?”
“一言难尽。”赫伽说起当日的事,尤里安从匹诺曹家族的武装商船队中夺得深渊女皇骸骨,他被吸入骸骨中,不知道外边的事,昏迷时被雷戈所救,之后就再没见过尤里安,一直说到现在,来澜缇丝城寻求卡努特的帮助。
施施安静地听,马蹄声在空旷的大街清脆悦耳,车轱辘转动,车厢里随着赫伽说完,重归安宁,好一会儿,施施才说:“你不应该来澜缇丝城的,卡努特让你来找他,根本就没安好心。”
赫伽道:“他不是你的……”
“父亲,对么?”施施莞尔一笑。
施施很早就在斗兽场中,赫伽回想起尤里安的话,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要化妆成老太婆的模样,藏在斗兽场中,暗无天日,整日与死尸为伴,还冒天下之大不韪,解剖尸体。
赫伽见施施摘下面具,露出苍白的脸色,清秀柔弱,冷淡如水,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的少女,拿起解剖刀,毫无害怕,解剖恐怖的死尸,研究一系列实验。
“八年前,我的母亲死了,我的哥哥死了,本来我也要死的,被一个怪人维萨里所救,他带着我躲避到斗兽场。”施施面无表情,像在述说无关紧要的事,随着面具摘下,她不再用那种刻意装老太婆的声音,“是被卡努特的仇人杀的,而他呢,为所谓的帝国大业奋不顾身,呵呵,家破人亡,终于爬到暗卫头头这张椅子上,真是讽刺!”
“后来,维萨里走了,我继续他的研究,推陈出新,研究出更有价值的东西,这时候,你来了,来到斗兽场,那时的你,可不像现在这样镇定,你惶恐不安,无依无靠,你我同病相怜,所以我才选中你,来做我的助手。”施施接着说,“然后呢,我的研究,跟你说过的,细胞,他知道了,就来需求我的帮助,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真的,跟你这么说?”赫伽问。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逃离澜缇丝城,乃至离开漆拉帝国,的确是我发现匹诺曹家族盗取深渊女皇的骸骨,我害怕阿拉米亚的报复,逃出澜缇丝,后来我为何要离开漆拉帝国……”施施大叫道,“他朝我出手了,他动手了,他疯了!”
“你是说,在我离开澜缇丝城之后,他找到过你?”
施施解开黑色裘皮大衣,揭开胸口,一个洞穿伤口触目惊心,在肋骨间,糜烂一片,施施冷笑道:“这就是他留给我的,铁拐一下穿过去,我能清晰听到我肌肤撕裂开的声音,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是多么的不真实,就这样真实发生了,我依然记得,当时他诧异而又震惊,不敢置信的脸,每一个晚上,都会缠绕着我,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赫伽无言以对:“这……”
施施掩上大衣,自嘲一笑道:“很难让人相信,对不对?”
赫伽点点头,卡努特看起来,并不是如同她所说的,这样丧心病狂。
“他想要我的研究成果,细胞学说!”施施说道,“那样可以让他无限培养强大而忠心的战士,帮他横扫一切阻碍,达到他梦寐以求的境界。”
“细胞移植?”赫伽问道,“如同比格医生那样?”
“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施施道,“细胞学说将颠覆整个那古斯都大陆,可以想见,那是怎样的颠覆人们的认知……”
“我呢?”赫伽忽然问,“我身上发生了我不能理解的事。”
“我做的。”施施看着他,“当时你被一脚踢断脊柱,离死不远了,正巧当时发生革命,革命者攻占昆士澜底狱,我顺水摸鱼,偷偷潜入进去,盗取了深渊女皇骸骨中唯一活着的细胞,植入你脊柱中,而你居然活过来了。”
“那后来呢?”
“后来什么?”施施一脸疑惑,“还发生了什么?”
“没,没什么。”赫伽略去后边一节,尤里安大战深渊女皇骸骨,他问道,“我会怎么样,可能会死吗?”
“天知道。”施施摊开手,“目前你看来还挺好的,不是么。以后嘛,也许你会变成神战士,也许会当做深渊女皇的养料,谁说的准呢,我又不知道!”
“啊?”
“先不说以后呢,眼下,你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