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之间,不提防金蛇老人恼恨暴躁已极,突然探手入怀,抓出几枚金蛇锥,一边打向夏雪宜和何红药,一边嘶声咒骂道:“鼠辈宵小痴心妄想,御前圣物岂容尔等觊觎窥视?几滴,一滴也没有,吃咱家几锥!”
夏雪宜急对何红药叫道:“小心!”
已经出剑格落几枚打在何红药面前的金蛇锥。
何红药愣怔之间,却听见夏雪宜森然对金蛇老人说道:“前辈莫不是还活在梦中?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了?还在痴心妄想等着明惠皇帝的召回吗?”
就在夏雪宜口中朗声吐出“明惠帝”几个字的时候,金蛇老人仿佛遭了雷击一般,一双看起来已经极其昏暗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夏雪宜,脸上突然出现了一股极其扭曲的神情,气咻咻的叫骂道:“贼子大逆不道,竟敢直呼陛下尊讳?”
夏雪宜冷笑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别做梦了,你的陛下,建文皇帝早就没有了!”
“逆贼,逆贼,你胡说!你胡说!陛下好好地,陛下一直在那里……在那里……万岁千秋!万岁千秋!!”
金蛇老人一边嘶声狂骂一边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拿着手中的金蛇剑没有目标的砍杀着,早就被夏雪宜冷笑着不停穿梭迂回躲过。
突然,金蛇老人另外一只手又高高的伸出去,在空气里胡乱抓着,眼神步伐更加的错乱起来,竟然忘记了到底要去继续攻击谁。
原来,金蛇老人不知道已经苟延残喘了几多春秋?明惠帝实在是他一直苦苦期盼苦苦存活的最大理由,因为明惠帝,也就是建文皇帝的嘱托,他觉得自己必须要活着,一直活到建文皇帝鲜衣怒**旋归来。
但是,这么长久以来的岁月里,从来不和人交往的金蛇老人就从来没有听到过有人和他提起过明惠帝,这是个对他来说极其敏感又万分重要的人名。
所以被夏雪宜突然这么一问,顿时就令长久以来苦苦思虑、又万分惊怕被人提起这个名字的金蛇老人,直觉得气血上涌,瞬间就不可抑止的心智迷失了。
有时候,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往往并不是有多么多的穷凶极恶之徒对他举行的多么可怕的大肆围追堵截,挫败他的,往往不过就是能戳中其心念之中最致命软肋的只言片语。
夏雪宜冷笑一声,语气忽然变得极其残忍:“前辈,你醒醒吧,你听我告诉你……”
何红药已经看出了夏雪宜的居心,出于某种念头,心中忽觉老大不忍,居然并不记恨刚才金蛇老人施以金蛇锥相打,急忙喊道:“小郎君,等等,还是不要说了罢!”
但是夏雪宜哪里肯听,仍旧不紧不慢的说道:“我要告诉他,免得他一直像一只耗子那样生活在黑暗之中,不知道日纲常早就变幻。”
金蛇老人继续奔突不停,气咻咻叫喊道:“陛下告诉过我的,他会回来,带着千军万马,平复逆贼,他要我好好地耐心的等着,一定会有那一天!陛下他说只信任我一个人……”
天空的太阳已经滑落到了天边,远处的天际浮现出无边无际的彩霞。
这所偌大的荒园之中,出现了一幕奇诡的景象。
一个枯瘦如骨的老人,头顶着稀疏到了可数的几根灰败枯发,一只手乱舞着一把金蛇宝剑,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嚎叫着,奔突不停。
在他头顶的上方,悬浮着一条金色的纤细小蛇,似乎在好奇它身子下方这个老人是怎么了?
何红药无可奈何的看向夏雪宜,她不知道夏雪宜为什么非要执意残忍的去揭穿金蛇老人赖以存活的幻象?
从眼前金蛇老人万分抓狂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如果他赖以存活的幻象倒塌了幻灭了,他活下去的信念,乃至整个人恐怕都会眼睁睁的在他们面前幻灭。
说句良心话,何红药出语阻止并不是想和夏雪宜演双簧,尽管何红药也非常希望得到那条小金蛇,但她还是觉得夏雪宜这样做,多少有些残忍。
何红药并不是突然的善心大发,同情起金蛇老人来了。她虽然出身五毒教,下毒施蛊取人性命向来也视为等闲,但她害的人都是她认为该死的。
而且,这种全凭语言去揭穿一个人终身赖以存活的事实,从心智上去摧毁一个人,何红药觉得实在是比下毒施蛊更叫觉得险恶。
由彼及此,她几乎有种不欲夏雪宜得手的念头。
她本能的觉得,夏雪宜一旦得到他处心积虑想要获得的,肯定就会毫不犹豫的弃自己而去。
不管夏雪宜的心里到底爱不爱她,他的离开却都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建文帝早就死了,逼死建文帝的朱棣也已经死了,真的,死了好多年了,你看,老天爷已经给明惠帝报仇雪恨了,现在的皇帝叫朱翊钧,年号万历,而且,他登基又已经好多年了,不过前辈放心,他还是太祖的子孙,所以嘛……”
夏雪宜一字一句的说着,金蛇老人奔突的脚步已经缓慢了下来,手中舞动的金蛇剑也凝滞起来,面容似乎更加的枯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