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钦佩骚包男,犯下一茬不知什么事后,溜得无影无踪,在妖界自得其乐地抚箫,而两海却因此不得安宁,暗藏的急湍暗流,兴许会在这些日子爆发出来,形成难以遏制的滔天之势。
而五十年中,苍黛海之所以未有过激的举动,毫无疑问,是因了实力的差距,而事到如今,残灵尚未化解,太子千彧癫狂如昨,怕是苍黛一方不会再有所顾及,王后这般冷眼,是有缘由的。
但我既然以六公主的身份嫁入苍黛海,便万万不可扫了晚洛海的面子,平静地敛襟施了一个礼,“梓儿见过王后,父王与母后自小教梓儿独立,就连婚嫁也仅由梓儿前来,毕竟归根结底,只是梓儿与太子之间的事,海族一向较凡世之人放得开,无须拘泥与那些不必要的礼节,若有不周之处,还望王后见谅。”
王后一张脸乍青乍白,眸中愤意席涌,似是恨不得将我一口吃下去。
其实,若我站在她的角度,或许也是这样的反应,毕竟太子忍受了那么多年的煎熬,作为一个母亲,再温婉也会变得刻薄,但我是她仇视的一方,无论她如何情有可原,也会为了维护自身而反击。
许多事情,无关对错,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龙王一声冷哼,拂袖进了大殿,扶住太子,沉声道,“彧儿,你要的人来了。”
“滚!你们还要欺骗我多少次?”太子玄袖一挥,光芒一耀,大殿微微震颤了一下,龙王被澎湃的气势逼退几步,却不怒不愠,蔼声道,“彧儿,你看,是真的来了,这一次一定是真的。”
男子这才向轿子落处看来,带着嘲讽,带着不置信,依旧是狂舞着玄袖,依旧是倾晃着身形,大笑若癫,神色苦痛,眸子痴乱,然而,视线投到我身上的瞬间,一顿,一刹,一怔然,笑容僵住,动作停住,脸上逐渐泛起久远的怅茫,夹杂着一丝释怀的快意。
他歪身扶着门,鼻峰挺玉,薄唇紧抿,眸子依依似高山下的幽潭,沸腾和席涌那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平息。
我勾起一抹浅笑,一步步朝他走去,看不到他体内的残灵,然而,我知道它正注视着我,虽然我并非那位白衣仙子,但我承了她的身体和灵泽,若说对的人,这世间便只剩下我一个。
他怔了许久,眸中的色彩逐渐转为幽深,那是我最熟悉的眼神,在五十年的朝夕相对中,铭刻入骨,痕烙在心,即便化作飞灰,也依然记得。
此刻,太子并非太子,六公主也非六公主。
他执起我的手,那双手薄凉,清瘦,修长,他笑,神色平静,眸光温暖,“我该穿上一身红衣,委屈你了。”
我望着他,柔声道,“兜兜转转,终究不过是一场梦回,娶与不娶,我已经不太在乎,你若执念与我,随我离去便好。”
龙王与王后大骇,齐齐呼出一声“彧儿”,他扬手止住,淡淡道,“陛下难道不如一个外人更清楚太子么?”
龙王与王后诧异地对视之下,似是明白了几分,一直黯然着的脸终于浮起了欣然之色。
太子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地上某一处,幽幽道,“都来了,好,好,五十年了,我也累了。”
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黑咕噜卧在珊瑚丛下一个半张的贝壳中,闭目微酣,一动不动,短短的黑毛在海水中冉冉拂动,对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
太子将我拥入怀中,垂头,墨发倾散下来,他附在我耳边,低喃道,“卉娘,我们一起走。”
环住我的手逐渐松开,隔着两副陌生的身体,我依然能够感受到他从太子体内出来,海域中一道白光闪过,流入半开的贝壳中,贝壳一合即开,不见了黑咕噜的踪影。
那比腹黑还要装的骚包男竟然不等我,残灵方才柔情款款,不料与主元结合之后,不得不屈于淫威,无奈背弃诺言,我磨着牙,解开六公主的昏穴,捏了隐身决,从她体内出来。
苍黛海的太子在刹那间失神之后,眸子逐渐凝聚起神采,那是一种含了霸气与柔和的目光,他垂头望向怀中逐渐醒来的盛装女子,眉头微微一蹙,复而涟漪般逐渐舒漾开来,手抚上她的肩头,叹息道,“梓儿,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念着我,还是说……”
六公主睁开眼,疑惑地环顾一周,待看清了情形,眸子烁出璀璨之芒,笑颜展开,说不出的明媚生动,手勾住太子的脖颈,“千彧,我,我嫁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