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回清凉殿的路上,便有羽卫飞驰而至,将另外两科的会试情况报来,都说十分顺利。
也确实出不了什么岔子,宫门都有重兵把守,派去的监考也都是信得过的重臣,像会试这样的大事,谁敢不慎重面对呢?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还差不多。
常试在贡院举行,今天考的也是时政。早已经封了卷子,经过多道手续,最后送到防卫森严的阅卷房,等候考官批改。
每一科都安排了八名读卷官。向来都是由读卷官先行批卷,再互换卷子传阅,最后才是集体商议,排出贡生的名次。
会试的前十名才有资格参加殿试,试卷事前都要交给女帝亲自审阅,由女帝最后确定排名。女帝御笔钦点出的第一名,那就是今科的状元郎了。
历来会试,绝大多数的贡生都在三十岁以下,也有年逾四十的,那当然是极少数。年纪一大把还考不上的,想必也不是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美少年还有印象分呢!况且向来人如其人,只会寻章雕句的老蠹虫,怎么写得出惊才绝艳的文字?
最年轻的贡生只有十五六岁,那当然是所谓的“神童”。这科共有四名十五六岁的少年上榜,女帝也十分关心,屡屡询问他们的现况。
据樱看来,陛下还是关心美貌少年多些,自然又多嘲笑了她几句,女帝只是笑。
又诲人不倦,耐心地教导樱说:
“这些孩子,同侪中算是相当聪慧才能脱颖而出。不过,年少得志也不是件好事。怎么对待他们,还得仔细斟酌着。”
樱瞟了她一眼:“瞧这老气横秋的说辞,仿佛陛下已经老大年纪。”
“哎呀,我也是随便一说,你又驳我。”看了樱一眼,又说:“也不给皇帝陛下留些面子。”
这自然是玩笑话。也只有樱能引她一笑。朝廷那么多事,件件沉重不堪,不说些笑话可真令人崩溃。
武科这次考的骑射。姚远甫领着兵部尚书与两个侍郞,在大太阳底下监考,只晒得他们汗流浃背,狼狈不堪。
兵部三个主考官倒也罢了,出自军伍,体格向来健壮,三人都按品阶穿戴铠甲,腰佩鱼符,显得英姿勃勃。姚远甫却是典型的大儒,宽衣广袖,行动就有些不便。
女帝体恤,特意叫人准备了仪仗、罗伞、冰桶等防暑降温物品。但骑射比试,随时都会移动,自然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这时便出现了太傅大人骑着马在场地边挥汗如雨,若干僮仆一路举着罗伞奔跑跟随的场面。
姚太傅嫌他们碍事,便挥手令他们退下。
听到来人禀报,女帝便笑着跟樱说:“姚太傅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为人方正,处事严谨,是良臣,也是良师。”
清凉殿清风徐来,极淡的水楠香氤氲升腾,冰雕融化的水一滴滴落入金盆,更显得殿中清雅幽静。女帝拿了读卷大臣挑出的女科卷子正在细看,看一本就丢给樱一本,两人一一将十本卷子过了目。
女帝一边看一边点头赞叹:“天下奇女子果然不少,只是以往都埋没在深闺中了。可惜。”
樱拿了小刀裁开弥封,果然看见姬清的名字,伽蓝便随手将她卷子搁在另一本的下边。
见樱不解,伽蓝笑道:“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很有些自负,虽然她的卷子写得好,本来确实应该得第一的,但我倒想略略折堕她一下,让她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樱骇笑:“原来在皇帝陛下的眼里,谦逊也有分值的啊。”
“那是当然。恃才傲物的人,便有才也要打个三分折扣的。要知道,懂分寸,知进退也是一门学问呢。”
对樱,伽蓝向来不吝指点,她喝了一口冰湃玫瑰汤,续道:“你看有些人,确实是有些才华,但是他因此就瞧不起同侪,不放过任何嘲笑人家的机会。谁要是批评他一句,跳得比炮仗还要高,你说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会受欢迎的?当然,我也不是特指这个小姑娘,随便说说罢了。”
樱打趣她:“这些人当中,想必不包括公子犀燃罢?”
“咦,今儿倒怪了,怎么就想起提到他呢?”不论怎么看,女帝都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樱抿嘴轻笑:“陛下,快快恕我失言罢。”
这句话明显是在影射女帝召见犀燃时的冒然提亲。伽蓝实在忍不住笑,跳起来追着樱要打。
樱一边逃,一边还在嚷嚷:“陛下,我可不敢了,饶命啊!”又扬声大叫:“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