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在旗袍里的衬裙都会做得格外紧身轻薄,领口也更低些,裙摆开叉开得极高,下摆缀着纤细的蕾丝。她今日穿的衬裙并不暴露,不是吊带,而是方领背心裙样式的,包得极好,胸前也缀了一圈和下摆一样的蕾丝。荏南褪了旗袍,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勇气,低头不敢言。因此,她没有看到身后男人的眼光。她只能感觉到颈后的呼吸似乎又近了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下一刻,那呼吸往下移,消失了。荏南抬头,看见镜子里大哥半蹲了下去,拾起落在地上的旗袍,替她在找那根针。她心里的酸涩难以抑制地涌了一些到眼中来。即便她用掉所有勇气,这样不像话的样子站在大哥面前,也还是没有任何作用。大哥还是只当她是个爱撒娇的小囡。她不知道的是,这房间太暗,而镜子上的灯光太亮,她的衬裙太薄。光线透过细软的衬裙,在背后描绘出纤细的腰线。这些全都落进了江庆之的眼睛里。“取下来了。”江庆之站了起来,手上还拿着那件旗袍。荏南“嗯”了一声,也没了继续试的意思,想换回自己的衣服。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江小姐,您还在里面吗?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我帮您继续试吧。”女裁缝解决完前面的事便立刻赶回来了。荏南的心跳一下子激烈到仿佛要失控,她转身踮起脚尖,急得失去了理智,也忘记自己落了锁。她牢牢捂住江庆之的唇,对外面说:“我正在换衣服,麻烦您帮我再去取匹品红料子吧,我想搭在身上看看什么样。”直到女裁缝殷勤地答应,远去的脚步声传来,荏南才松了一口气。理智回笼,她发现自己踮着脚,与大哥靠得极近,尤其是上身几乎倚在了他的身上。她的手还捂在大哥的嘴上,他呼出的气息从手中漏了出来,在她的指缝间晕开一片奇异的热意。她连忙放下了手想要拉开距离,可是退得太急,又站在试衣的木台上,一不小心差点绊倒。一只手从后腰囚住了她,手臂的肌肉因为用力而隆起,人体的热度透过丝质的衬裙传了过来,熨烫着她单薄的脊骨。那只手一用力,她的脚尖便离了地,悬在半空。那只手扣得太紧,重力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全部消失。然而只维持了一瞬,他便提着她从木台离开,将她放到旁边的平地上。“站好,别再跌了,换好衣服出来。”江庆之扶了下眼镜,说完便先离开了里间,到外面等她。荏南一个人站在黑暗中,心中的情绪像气球一样兀自膨胀着。荏南出来时,脸上的薄红已经消了,只剩下耳朵尖尖还留了点痕迹。女裁缝正拿了布来,荏南委婉推辞说不用了,定下了之前选好的款式,便提着她的小手包匆匆去找大哥了。江庆之正在廊下抽烟。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从鼻腔中吐出,拿着烟的那只手在半空中轻轻弹了下灰,白渺渺的烟雾将他的面容掩得有些不分明。荏南悄悄走到他身后,指尖一下攀上了他的手背,拂过指节,微微错入指缝,将那飘着白雾的香烟偷走灭了。“没收。”这是只江家囡囡有的特权。能从江庆之手里抢烟的,只有江家唯一的乖囡,其他人都不行,亲弟弟也不敢。江庆之没和她计较,问道:“好了?”荏南恃宠而骄,得寸进尺地讨价还价。“嗯,选好了,等新旗袍做好了之后,大哥就带我一起参加晚宴好不好呀?”她眼里带着点祈求的光,越发像那只被淋了雨的小猫了。江庆之睨了下她,拍了拍她的头,说:“乖些,就带你去。”他说完就不管这小活狲,先一步向车子走去。荏南连忙追了上去,又挽住了大哥的手臂,这还是在外出,理所应当遵循挽臂礼。江家囡囡可不是那么不懂礼仪的女孩子。“4月27日,礼拜日,晴。冬天该抱在一起,像两只熊,取暖过冬。春天该手牵着手,去踏青,从山坡上滚下。夏天该分享一支冰棍,让嘴巴冰得通红。秋天该给你织一条围巾,圈在脖子上。然后吻你。”夜已深,桌上雕花的彩色玻璃台灯还未关,散发着暖调的光,桌上的日记本还翻开着,主人却已经睡着了。江庆之睡前经过荏南房门前时,看到暖光从开着的门缝中漏了出来,推开门看到荏南趴在桌上睡得正香,他走进去,将她半抱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听话。夜间有些凉,本来感冒就没全好,她还敢只穿着睡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