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窗帘都拉开了,无数的小灯泡挂在在庭院里的冬青枝上,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微光,这样的东西本是不稀奇的,只是汇聚成一片星海后,在室外的夜晚就显得格外浪漫。主人家还特意去花厂子里拉了许多花,搭在花架上缠缠绕绕,直铺出了一片香雪海,宾客走过去,身上都会留下点沁人的气味。主人考虑得也周到,今晚来的年轻男女多,依照着准新娘的口味,做的都是figvanildanish、peartart、gateaubase一类的外国点心,专门做成一口便能吃进去的尺寸,连口脂都不会沾到。订婚宴开始,两位新人都大方极了,脸上只有喜悦,没有怯意,悠扬低沉的大提琴声一起,廖小公子便躬身行礼,邀请他的爱人去跳开场舞。新娘子扬着脸,轻轻将柔荑搭在未婚夫伸出的手上,同他一起步入舞池,裙角飞扬,笑容灿烂,比她手指上的火钻更可贵的是那股子都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幸福与期待。他们是全场的焦点,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荏南站在角落里,看着光影下闪亮的那一对,不自觉地荡漾出微微的笑,多幸福啊,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对他们来说,大概真的有情便能饮水饱吧。世界在他们眼中应该都是金黄色的,香槟般畅快而欢欣的颜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世界的道路正在两人脚下展开。荏南有些羡慕,同时也真心祝福。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的幸福就矫情自伤的女孩子,总是用一种近乎孩子般的天真去看待这个世界,也总是用善良的心去对待别人。她站在壁角,在这盛大的舞会上,静静地看着舞池里纷飞的一对对佳侣。在这样的场合,江庆之这样的人物必然是有无数的人要打招呼、谈事情、拉交情的,荏南一个半大孩子自然有些不适合跟在旁边,因此和主家打过招呼后,她就乖乖到一旁吃东西了。女孩有些跳累了,便搀着未婚夫的手臂去休息,她的女伴们瞬间围了过来,好不热闹,其中一个特别漂亮,两人好得和一个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不时耳语,十分热闹。过了一会儿,新娘子露出个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开来,硬拉着女伴往旁边走,女伴有些惊慌,又有些抑制不住的羞涩。她大大方方往江庆之那边走,站到跟前,以新娘子的派头大胆地对江庆之说:“江先生,我的女友落了单,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想请你陪她跳支舞,可以吗?”今日,她是女主角,又当着众人这样发问,出于绅士风度,他也不好拒绝。“当然。”江庆之颔首。他站的地方是背对着荏南的,尽管听不见他回答了什么,荏南看着对面女孩脸上迸发出的光彩,也能猜到一二。荏南转过身去,直直地看着墙壁,眼神呆呆的,什么都不想,这样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扫兴了。穿着燕尾服的听差从旁边路过,托着一盘香槟,荏南拿了一杯一口喝尽,甜甜的,也算是种安慰,于是又拿了两杯,小猫抿水似的喝着,一会儿便见底了。细密的气泡从阳光般的液体中涌了出来,碰到杯壁又“啪”地消失了,杯口忽然被一只手全遮住了,细长的香槟杯从小小的手指中收走。荏南有些后知后觉,呆呆地回头,看到高高的身影投下来,她喝得急,有些醉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傻地问:“大哥不是要去跳舞了吗?”江庆之看着他的小姑娘,她无畏地对着闪耀的灯光,眼中满是懵懂,蜜桃一样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庞因为酒意而染上些石榴红,比什么腮红都更好看。“在那之前,先检查下教学成果。”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荏南此前的坚强功亏一篑,红了眼圈。“ayi?”他第一次低下骄矜的头颅,对他的小姑娘伸出了手。他的小姑娘将自己交给了他,脸上荡漾出十分美、十分勇敢的笑容。一滴泪坠在半空,反射着斑斓的光。舞池中已有不少人成双成对,两人挽手步入其中,仿佛成了真正的爱侣。“江先生,我的女友落了单,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想请你陪她跳支舞,可以吗?”“当然。”江庆之回道,“今日我带了我家小姑娘过来,她怕生,舞也跳不好,我得先陪她跳第一支舞,不让她出丑,所以还请稍等。”他话里带着自谦,脸上还带着点笑,拒绝起来却丝毫不客气。荏南将将到江庆之耳边,今日穿了高跟鞋,便到了耳朵尖,总算不用那么费劲地仰视他了。大哥身上的冷杜松味传了过来,他平日里不喜欢喷古龙水,但出席这种场合多少会用一些,这瓶也是荏南送的那些礼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