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南的衣服湿了,又是礼服,她早被束得不舒服了,此时便哼哼唧唧地想要脱下来,她醉中没有章法,礼裙脱了一半就卡在腰间,挪动着试图把礼服蹭下来,却越蹭越乱。江庆之看着怀里的荏南衣衫半露,晃出一片夺人心神的白。这幅景色全数映在他的镜片上,反而掩去了他眼镜后的眼神。他的侧影投在墙壁上,久久不动,最终,影子抬起了手。一夜过去,晨曦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荏南从昏沉中醒了过来,她的酒量一向不好,一喝酒便不知醉中情状。昨夜在她的脑子里留下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如流萤闪过脑海,却难抓住。她查看着周围,却没发现什么踪迹,只能跪立在床上,有些无措。身上的衣服不再是昨夜被打湿的礼服,而是舒适柔软的白棉裙,荏南愣了一瞬,唇角绽放了一个笑。“大哥,抓住你了。”阳光越来越强了,照在山核桃木的地板上,有些发烫。荏南的白裙子散在床沿上,裙摆微微垂下,她往半空中翘起脚,趾甲闪着樱色的光泽,她的脑子放空,脚趾无意识地胡乱动着。大哥真的会这么做吗?荏南将有些发烫的脸颊侧放在膝盖上降温。平日里的大哥从不对她有逾矩的举动,即便她费尽心思织罗陷阱,大哥也从未行差踏错。可昨晚……荏南太没出息,一下子扑进被子里,整个人埋了进去,左扭右晃,脚也不停地往空中无序蹬着,等再出来时,额发乱蓬蓬地散在脸上,只剩发窝下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她又磨蹭了一会儿,才终于下了楼,躲在门柱后探头探脑,发现大哥还在餐厅里坐着。平日这个点,大哥早已去部里加班了,今日却还留在这里,荏南赶紧缩了回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才走了进去。江庆之已经用完早餐,正在看文件,见她落座,眼风也没多给一分。荏南不禁多了几分胆怯,好在她准备的勇气很多,即便这样也依然够用。“大哥……”她想问清楚。“快吃,下次不许起这么晚了。”江庆之打断她,将小笼包放到她的面前,催她赶紧用饭。大哥对她积威甚久,加上今日晚起,她不自觉就心虚地听候吩咐,之前打算好好清算会谈的心都忘在一边了。荏南小口小口地咬着和她脸一般皱的小笼包,时不时偷偷瞄着坐在桌前的大哥。还是一丝不苟的背头,还是整齐到一丝褶都没有的西装,手表好好地系在腕上,衬衣扣到了最上一颗,打得还是严整的温莎结。一如既往。她一直在偷看,后来甚至光明正大地看着大哥,若是往日怕是早就被敲了栗暴,可今天江庆之却只是看着文件,没有分出丝毫注意力给她。荏南忍了一会儿,还是按捺不住,急急吞掉碗里的包子便打算开口。“大哥……”这回被来送文件的秘书打断了。礼拜六找到家里来,估计是加急文件,荏南不敢打扰,就乖乖地坐在旁边等两人交送、签字,眼见秘书拿着文件要走了,她都有些等不及了,饭也不吃,眼巴巴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想和大哥说话怎么这么难呢,好在她有很多很多的耐心,所以再等三分钟,不,再等一分钟也是可以的。等秘书收好文件打算去送,荏南简直迫不及待想欢送他离开,眼睛都提前眯成了弯弯的笑眼,脚也不安分地轻轻晃着。大哥马上就是她一个人的了。“等一下。”江庆之唤住秘书,“去拍封电报给明之,让他学期结束了速归。”秘书应“是”而去。仿佛一头凉水泼了下来,荏南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笑眼不再弯,腿也放下来了。没事的,没事的,只是吩咐让二哥早点回来罢了,本来也快要回来了,大哥是家长,自然应该关心弟弟。她向江庆之望去,脸上绽放出带着希望的笑容,光明正大地以一个女人的姿态要和他说话。他视而不见,还在看着之前的文件。荏南的勇气在沉默中又用掉了一些,可她年轻,因此还剩下很多。顶着江庆之淡漠的神情,她依然开口问道:“大哥,昨天晚上……”可江庆之还是没让她说完,打断道:“不会喝酒以后就不要喝了。”翻阅文件的手停了一瞬,然后继续翻过一页,他又说:“等明之回来之后,你们就订婚,订婚后你跟着他去欧洲。”今天本来是荏南最幸福的一天。她花了十年,终于找到了她的爱人也爱着她的一点点证据。可如今她的心上人和她说,让她和别人结婚,和别人远走,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