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南这才求饶,边喘边娇笑着说:“今日可是我的生辰,你可不能欺负我,都得听我的,否则便再也不理你了。”他停了手,静待下文,荏南得了暂时的自由,望着他那深沉的目光,一时却不知道该让他如何听自己的。都怪他,这几天一直在外面,她光顾着想他了,都没来得及好好想想该要个什么礼物。荏南昨夜睡得久了,如今刚醒,连思维都是直来直去不懂拐弯,望着他托着自己脚踝的手,冲口而出:“我要今日一步都不沾地。”江庆之眉毛都没动,镜片下,眼角飞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纹,随即起身将温香软玉从丝被中捞起,全数拢进自己的怀里。江庆之将她放到梳妆台前的高凳上,站到她身后,指尖抚过她的后颈,将她如雾的发尽数收拢到掌中。他以指为梳,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着,丝丝缕缕的微涩感绕在他指尖磨着,似无意的撒娇。发丝是凉的,掌心却是热的,就这么交缠着,流连难尽。荏南感觉到发丝微微被拉扯,他微热的手指时不时触到她的耳根和后颈,一触即离,让人摸不清道不明。她闭上眼睛,耳边是窸窣的摩擦声,那间或触及的指尖如同点水的蜻蜓,在波心投下一纹缱绻的痕,耳尖就这么热了起来,爬上绯色。江庆之加快了动作,轻柔又坚定地将曼丽的发丝盘在脑后,用手指卷出个曲度,系出婉转的发绕。他执了眉笔,让她侧过身来,面向自己,细密的笔尖落到眉上,蜿蜒出细细一条线,提起复落下,缠缠绵绵,纠叠不休,每一笔皆是情意,哪一处不无相思。他用手指捻了口红,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命令道:“张嘴。”待他终于涂抹好,镜中少女眉似远黛拢雾,眼有星辰醉人,眼角飞起一抹绯色,唇色浓艳,一派情动之态。江庆之就这么对着镜子静静地欣赏着,目光如有实物,灼热地扫过她的倒影,如同细密的针轻柔而危险地滑过,让人不知该逃开还是迎上去。今年,囡囡照样实现了她的生日愿望,后来的半天都在床上昏睡,直到午后才终于清醒,被抱着下楼吃了她的生日蛋糕。她还有些迷糊,因此没有发现,此时,她的无名指上多了一点闪亮。那个深蓝色丝绒盒子里的礼物,在衣柜的抽屉里沉睡了两年之后,终于找到了主人。番外三:月亮落怀自荏南记事起,江庆之就是阿爹口中这一辈里“最出色的青年人”,只是这个出色的青年人一直在外读书,她见得不多,只在阿爹同江伯父谈论起他时才半懂不懂地听一耳朵。有一回去江家吃饭时,恰逢庆之寄来家书,饭桌上,看着信纸上端方工整又笔酣墨饱的字,荏南父亲忍不住夸了一句:“庆之这孩子看起来温和又知礼,话也不多,没有一点骄矜的傲气,但内里是有主意的人,才这个年纪就事事都要握在自己手里,就和这字一样,不逾矩一分,却内含风骨,小小年纪,难得。”江伯父笑着叹了一句:“这小子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自小就没让我与阿鸢操过一点心,阿鸢都常同我开玩笑,说这不是给我们生了个儿子,是给老二生了个爹,他一直这么懂事,所以到了读书的时候才把我气得半死。”荏南父亲像是想起当日情景,禁不住跟着说道:“是啊,庆之才板凳高的时候,阿兄就请了名师教习,更是亲自持了竹戒尺在旁看了好一段时间,直到发现他是个能坐得住的孩子才没再守着。结果到了正式上学的日子,庆之却非要出省去上学,你和嫂子都吓了一大跳。”江伯父看着手里的信,摇摇头道:“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如今风云变幻,我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我俩都是上过那新学堂的,可他要去的哪是普通地方,那里面的老师个个都有来头,我怎么放心他去。”荏南只听见阿爹大笑一声,说道:“你再不放心,庆之也总有办法叫你同意的。”果然,江伯父听了也笑着摇头,状似叹息,实则自豪,说道:“他跑到我面前,生平第一次说了那么一大箩筐的话,最后只问我,这书究竟是为了什么而读,是为了在亲戚面前夸耀,还是为了在俗世里挣个名头,抑或是真真正正做出些事业来。如今这浊世,若还只想着走以往最保险的那条路,若还不愿踏上这实地,踩到泥地里,是决计不能闯出一番天地的,这新的路,你走得,我走得,为何他走不得。”“好!好孩子!”荏南父亲到底年轻些,血性也重,听到这番少年志气,怎能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