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方若晨收拾碗筷去冲洗,邱丰耀把方禾夫妻叫到一边,邱若雅姐弟尾随在后,藏在屋角偷听。“姐,姐夫,你也听到了,若晨嫁给一个没担当的男人,够苦的。以后,她想做什么,别拦着,由着她!”
“听你说,我还以为他能改变若晨的命运,哪想到若晨守活寡守了那么久,多少心酸呀!我就是不忍心看她辛苦!”邱和月擦擦眼泪,一颗心从绝望到希冀又到死心,转变需要过程。
“亲家舅舅说得对,若晨成这样,咱们也别希冀什么,安心过日子吧!在我们家,我们起码不会给她脸色,她起码不会受苦。”方禾替她擦眼泪。
当天晚上,邱和月转转反侧,睡不着觉,把方禾吵醒了。问她有什么事,她又不说,只知道叹气。
“你倒是说话呀!”
“老头子,我寻思着,咱们是否要替若晨找个殷实点的人家?”邱和月侧身说道,“黄竹轩靠不住,难道让若晨一辈子顶着弃妇的名头生活吗?要知道,弃妇比那寡妇还让人担心,村里多少半年纪的人想打她的主意呢!好多弃妇都是这样的命运,咱们的女儿,恐怕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邱和月这么一说,方禾想起来了,就在不久前,村里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向他提出让方若晨嫁给村里死了婆娘的人。那些人,很多都是性情怪异,一点都不好相处,时间久了,真抵挡不住他们的垂涎。
“咱们穷苦百姓,没门没路的,上哪里找个好点的人家?再说,好的人家,都想娶个黄花大闺女,那个人愿意娶一个弃妇?”
方禾心中堵得慌,早知道这样,女儿小的时候,就应该先替她定一门亲事,也不至于今天的模样。
“老头子,咱们年纪大了,可折腾不起她被人伤害呀!”邱和月忧心忡忡。
方禾一个老实人,也没认识个好人,哪里有方向,气闷地躺下。
邱和月没办法,只能顺其自然。
晚儿一直哭闹,怎么哄都不停歇。她向来乖巧,今天晚上却如此急躁,方若晨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很多细节都不知晓,除了检查是否湿裙子跟生病外,她什么也不知道,看着女儿哭得异常厉害,担心她因此落下什么疾患,从而感觉深深地无力。在黄府的那一个月,虽然不被待见,丫头婆子还是不敢怠慢,用心地对晚儿,那时候还有人相帮,这时候,一个人面对,真的感觉到艰辛。
婴儿的啼哭惊扰家人跟邻居。乡亲们白天本来就困,被吵醒后,心情格外不好,听到声源,恨不得插上翅膀到罪魁祸首那里讨个公道。又因曾拿过他们的好处,不敢做些什么。家人睁着朦胧的眼睛走过来敲门,一个一个轮流抱她、哄她。什么方法都用上,没有任何的奏效。邱若雅姐弟只能坐在床沿边上靠着支架叹气。邱丰耀、方禾只能坐在那里干着急。带孩子,他们一点经验都没有。孩子都是妻子带大的。
“若晨,晚儿怕是受到惊吓!”邱和月委婉地提出白天方若晨把女儿放在背篓上,上山采摘野菜、砍柴木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一辈说过,孩子刚投胎转世不久,容易见到一些东西。
母亲这么一说,方若晨皱眉头,前两天还带她倒上山,一直都没事,今天也没走多远。心里这么一想,嘴上却附和,“娘,现在该怎么办?”
邱和月走到床边,拍开彼此依靠的姐弟。他们顿时惊醒地跳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茫然地看周围,很快走到桌边坐下,趴在桌子上睡觉。
邱和月弯下腰,对着床底下叫喊。
“晚儿,回家喽,莫要受惊,莫要受怕,三魂七魄快回来,三魂七魄回来,乖乖长大。”
“晚儿,天黑了,回家喽,快回来睡觉喽!”
“晚儿,乖乖地回来,遇到什么不要怕,有娘亲跟外婆在。”
弯腰在床底下呼喊受惊的孩儿的魂魄,他们相信,孩子能安稳地睡觉,一定有睡床婆婆暗中保护。对着她呼喊,她就会把流落在外的婴儿魂魄召唤回来。
喊了大半天,奇迹般的,晚儿的哭声变小,慢慢地沉睡过去。看来还真是受惊吓,方若晨的心里非常内疚,都是她不注意让女儿受苦的。
“晚儿不哭了,太好了……”邱若雅站起来大叫,被邱丰耀一个巴掌拍在头上,因疼痛顿时停止呼喊,眼神委屈地看向周围,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一点安慰。可惜,没人理会她,只得悻悻然地坐在一边,探着头瞧了瞧晚儿。
“爹、娘、舅舅、若雅、明山,晚儿停歇了,你们回去睡觉吧!”
邱和月看他们不走,开口叫他们回去休息。“明天还要劳作,你们回去休息吧!”
大家听话地往门外走去。留下母女两人。梨花坊很久没有孩子的啼哭,晚儿的哭声,惊扰邻居,邱和月的意思是她明天那些鸡蛋上门赔礼去。方若晨却把这个任务接过来,她明白,在这里生存,总是有需要邻居帮忙的地方,好好地对他们,一定会有回报的。
“若晨,既然你决定做回农人,就要做好晚儿土生土长的准备。咱们农人,养育孩子也就那几样,等过些日子,大家不那么冷眼看你,就去讨些布匹回来,做成百家被,晚上给晚儿盖,得到大家庇护才能长大。等她大一点,能吃粥水的时候,还要讨些粮食,磨成粉,给她吃。这样的孩子,才能长大。”
邱和月把农人常做的事情向她交代清楚,希望她能明白,既然不想跟黄竹轩有任何的瓜葛,就要事事亲力亲为,一个母亲,是多么不容易。或许其中的心酸,会让她改变主意。说到底,邱和月还是希望方若晨回到黄竹轩的身边,尽管他们并没有感情。
“娘,我记住了!”方若晨一一记在心里,她知道未来的路会很艰难。她已经做好迎接任何挑战的准备。
夜色正浓,空气开始湿润,晨露即将来临。方若晨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灰尘的天空,不经意间,从凳子上拿过一张纸,打算寄给黄竹轩的。她很想质问他,晚儿快三个月,他仍然无声无息,一点都不想看看他的女儿吗?
娘家的这些日子,恼过,恨过。却不知道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让他替她做什么。纵观商人的家属,哪家不是当家的出远门,留下孤儿寡母应对各种各样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