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规律,不太想吃。”机器滴滴作响,宋西岭走上去把报告取出来。医生看了一下说:“全是阴性,排除炎症幽门螺旋杆菌。宋,我想,你大概率挂错科了。”宋西岭一愣。“你的情况和厌食症有较多吻合,大概率是厌食症,并且伴随暴食症状,”医生扶了一下眼镜,薄薄的镜片光泽闪动,“去看看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咨询师吧。”苏宜棠冬天的太阳很低,白花花的光线明亮到刺眼,照耀着干枯的树枝,在地面上投下层层叠叠的影子,医院的侧门外熙熙攘攘,许多人席地而坐,就着树影和阳光等待检查结果。宋西岭的目光在那些人们身上穿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整个头都裹严实的苏宜棠。这是离开医院的必经之路,显然某人在这里等他出现。苏宜棠也看到了他,僵了一下,踏着大步冲了上来,气势汹汹。“……”宋西岭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他不记得自己和这人有什么过节。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苏宜棠和傅珩之的酒吧热吻,他压根不认识这号人物。他们除了那天的一通电话以外,没有说过一句话。苏宜棠站在他面前,墨镜和口罩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听出还算平稳的声音,他开门见山地说:“我们谈谈。”“你放心,你来医院的事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宋西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包括你的病。从这个门走出去后,我们就当彼此都没有遇见过。”圈子里不干净的人和事太多了,这些年宋西岭早已见怪不怪。他本身就嫌麻烦,不爱掺和任何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对一些无意发现的秘密守口如瓶并不耗费多少精力,相较而言,他现在更担心自己的健康问题。想起热搜上亲密无间的拥吻,想起那通凌晨的电话……如果苏宜棠真的有什么病,他必须得去做一次检查。他坦坦荡荡毫不设防,苏宜棠显然吃了一惊,嚣张的气势都弱了下去,半晌之后,才说:“谢谢。”宋西岭轻点了一下头,继续往出走,但胳膊一紧,身后的人拽住了他,声音有些沙哑:“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十分钟后,医院旁边的咖啡馆。两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送上桌面,白色的拉花躺在棕色的液体上,是一只瞪着大眼睛的熊猫。宋西岭抿了一小口,舌尖被烫得刺痛。熊猫跟着动了一下,没有被打散,他把杯子放回桌面,目光移到包得像个粽子的苏宜棠身上。“傅总前段时间和我说,他很想提前终止和你的协议,只不过碍于协议内容,没法主动提出。”苏宜棠摘下了墨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露出来,只是上面布满了红血丝,显得疲惫不堪,“你跟他有好几个月了吧,事业明显没有得到什么提升,希望你能和他早点解除,对彼此都好。”“无论我和他断不断,都影响不到你吧。”“当然影响!”苏宜棠的声音在压抑中放大了,身体也微微前倾,看着宋西岭的目光说不出的复杂,“工作资源是有限的,你能让步的话,公司里的很多事务就能安排给我干了。我观察过你一段时间,你从不在公司食堂吃饭,就算时间再紧急也只去楼下的高级饭店;你身上的衣服看着很普通,却都是国外小众高定的限量款;你很少用香水,但我已经发现你有十多种不重样的类型,每种都是奢侈品中的顶尖货;还有你上次给身边人带的巧克力,看上去像三无,实际价格都在五万以上……你比我有钱多了,为什么不能把机会让给我这种需要它的人?”面对连珠炮一样的输出,宋西岭越听越心惊,这些微小的细节就连他自己都不曾在意,恐怕傅珩之也没有发现过,苏宜棠究竟观察他多久了?他思考了一会儿,掀起眼皮,问了一个完全无关的问题:“你得了什么病?”苏宜棠愣了一下,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没什么,祝你早日康复。”宋西岭披上外套站了起来。看着几乎未动过的两杯咖啡,心中有些可惜,大熊猫的轮廓已经模糊了,和黑色的饮料不清不楚地融在一起。“你还没有答应我呢。”苏宜棠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我没有义务答应你。”宋西岭拧开包间的门把手往外走,“涨薪这种事情,你应该和傅珩之提。傅珩之不是那种亏待自己情人的金主吧?”他不想跟这个人多待。看到他那张脸、听到他声音的每时每刻,都让他禁不住回忆起那些图片、那些声音,就像一张代表着傅珩之的缚网,把他拉进浑浊肮脏的海底,还在他耳畔吵吵嚷嚷,告诉他傅珩之就是和这个人亲过、睡过,让他生理性地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