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傅珩之在车里打着盹儿睡着了。忽然一个剧烈的刹车,他的头猛地磕在玻璃上,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傅书柔。傅书柔指了指前方,神色淡定:“杨茹芬。”傅珩之顺着她的手指,将目光送上前方,只见那个有些蓬头垢面的女人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正试图把一篮子西红柿砸上车窗。周围已经有部分人群开始指指点点,甚至有的还拿出了手机。傅珩之有些烦躁,低声说:“还他妈有脸跑到我面前。”本来傅长松已经入狱,傅珩之懒得和那对母子再计较了,毕竟杨茹芬和他爸在一起的时候,不知道傅长松有家室——纵然他们的出现,间接让自己的母亲心脏病突发,不治而亡。可看她现在的态度,好像偏要和傅珩之争个高低似的。傅珩之多日沉闷无比的心情在此刻有爆发出来的趋势,他的目光瞬间变得寒冷非常,盯着窗外发疯的人,将手放上车门的开关。傅书柔却在一瞬间锁住了车。傅珩之侧目:“什么意思?”“稍等我下。”傅书柔拿出手机,拨通号码,等待接通时还不忘教育他,“哥,不要动不动就这么着急嘛。你这个心态是追不到喜欢的男孩子的。”傅珩之:“嗯?”傅书柔吐了吐舌头,接着电话接通,她换了个语气说:“喂?哥,你在哪?”傅天锡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十分清晰:“书柔?我在家啊,妈怎么了,又烦你去了?”“嗯……”傅书柔说,“我现在带大哥去公司,在安长路,被她堵住了。”“行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傅天锡叹了口气,“我过几天打算带她回姥爷那,在京城待着总是找你麻烦……算了,等我五分钟。”电话挂断。还没到五分钟,就出来一个戴着口罩的壮硕男子,向傅书柔招招手,把哭天抢地的杨茹芬拉走了。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傅珩之瞧着她:“哟,有点本事。”“比起你怎么样?”“跟我比?”傅珩之瞧着她,眼角眉梢都在笑,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愉悦,答案不言自明。“切。”傅书柔不屑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幼稚,一把年纪还想些乱七八糟的。说吧,一会儿开会准备给我安排什么任务?”傅珩之见她早已猜出,也不再隐瞒,开门见山地说:“我已经打算辞职,并退出股份。如果你愿意接手,今天开会就直接宣布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其他股东可以行使优先购买权,定夺购买比例——这部分股份应该会重新回到许家。”“这个么,我还得考虑考虑。”傅书柔没有回答,却反问,“哥,关于那件事,你有几成把握?”“哪件事?”“还装。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傅书柔叹了口气,“关于宋西岭的事。你找到他了吧。”“嗯。”“所以,你辞职后,会去找他?你们已经和好了?我想没这么容易吧。还有,你出国后打算做什么?不会要重新搞学术吧。”“嗯。”“……”傅书柔见他又犯了轴,什么都不肯说,只好作罢,但还是不死心地八卦了一句,“你到底做了什么,他居然原谅了你?”“……”傅书柔没有等到一句回答,干脆闭嘴。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她的余光看到傅珩之转过头去,将目光投向窗外,只向自己露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但车窗折射出他的神情却是那样的疲惫,那双从来都深幽沉静的眼眸在此时此刻寂寞如雪,他出神地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可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看见。交换的光影投在他苍白的脸上,上面没有一丁点喜悦的痕迹。他像一个孤独又执拗的小孩,无处寻找被自己弄丢的玫瑰花。傅书柔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浑身散发出的气息忧伤得不得了,她便确定,他还没有追回那朵玫瑰。宋西岭并没有原谅他。她不知感到理所应当的庆幸,还是对自己哥哥的可怜可叹。她张了张口,却觉得无话可说,于是开始专心致志地开车。一直到踏入娱兴的大门,傅珩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黑色正装的衣角随着步伐扫出猎猎的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向他侧目,他一如往昔那样目视前方,目光冰冷锐利,不给任何人猜测与询问的余地。秘书小跑着过来时,他听着她汇报一向周密的安排,最后轻点了点头,说:“可以,五分钟内,会议室。”“好。”他进入电梯,然后一步一步走向他熟悉的办公室,心底升腾起无限的寂寞。他知道自己即将到达的终点不是归途,而是另一段战斗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