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珩之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圆圆的、泛着深色的痕迹。那是烫伤后皮肤形成的色素沉着,是没有好好养护后留下的永久性标记。察觉到他的目光,宋西岭的呼吸变得粗重,脸颊泛红,低声说:“够了么,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他那种无比屈辱却无从反抗的神情傅珩之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不由得一怔,将他背着自己订婚的事情抛在脑后。那时候宋西岭不告而别跑到了一个他听都没听过的小城,他是生气的;在听到他和另一个男人朝夕相伴、同床共枕时,他的怒意达到巅峰。他当时好好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亲自去把宋西岭抓回来。但是秘书给宋西岭打电话说买好票后,他爽快地同意了,没有一点犹豫。傅珩之那天喝了酒。他不明白宋西岭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听话,总是自作主张,做出他不喜欢的事情。好好待在自己身边,不好么?他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他还想要什么?傅珩之觉得这年轻人或许真的挺喜欢自己,不过那又怎样呢?喜欢他的人太多了,他的喜欢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何况“喜欢”这种东西,是最不长久的东西。彩云易散,人心易变,爱人在昼夜之间反目、亲人为了利益彼此厮杀,他已见识过无数。对于宋西岭一次又一次为了这些喜不喜欢的事情而无理取闹,他已经有点厌烦。他拟好了解约的合同,准备了充足的违约金,等着宋西岭找他道歉。结果他看到宋西岭的第一眼,一切冷静自持都荡然无存。宋西岭好像又瘦了点,可是精神很好,他和那个陌生男人,究竟发展到了怎样的程度,难不成已经发生过一切?还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为什么这么陌生、冰冷?傅珩之心中烧起了不甘和愤怒的火,他期待在这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到些不一样的神情。可是烟头落在他身上,他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迅速低下了头,没让傅珩之看清那时的表情。他后知后觉地想,宋西岭那时候露出的,或许与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然而,当傅珩之真的见到他此刻的样子,却没有任何喜悦和舒适的心情。他有些不忍地说:“还疼么?”宋西岭伸手拉了一把领口,别过头去,没什么好气说:“不需要问我,你大可以自己试试。”沉默,沉默像淅淅沥沥的雨水,洒在空中,落在两个人的心头。“好啊。”突然,傅珩之出声道。他撑着门把手,从椅背抽出一盒烟,又从抽屉里取出打火机来。“来试试?”他向宋西岭伸出手来,表情平静,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似的。宋西岭有一种错觉,仿佛他递过来的是一盒美味的蛋糕。他很快回应道:“我没有你那些变态的嗜好,你想试,尽管找别人。”傅珩之从那个漂亮的白色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来,宋西岭认出那是他从前常抽的一种,细长小巧,烟雾带着柔和的薄荷味,不是特别呛人,常常让他联想起种满薄荷叶的植物园。傅珩之一直不是个爱抽烟的人,但宋西岭刚和他住在一起时,一闻到烟味就反胃、吃不下饭,傅珩之就换了一种没什么味儿的烟。后来宋西岭离开,他连这种烟都不抽了。打火机喀地轻响,带着金属特有的质感,烟草味霎那间被扩大数倍,傅珩之将它放在双唇之间,红色的光点迅速明亮起来,接着他轻轻启唇,白色的雾从唇边溢出,他把烟转了一转,将自己含过的位置移到宋西岭的嘴边。宋西岭说:“我不抽……”趁他开口说话,傅珩之一把插进去。宋西岭这时发现,这烟居然并不是薄荷味,而是一种陌生的清甜的味道,伴着淡淡的烟草味,缠绵、回甘,像吃糖似的。他一时间忘了该怎么做,咬着烟头注视着傅珩之。傅珩之捏了一下他的脸:“发什么呆?不是会抽么。”宋西岭想说他其实不太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吸了一口,哪成想这一口并不如第一次那样顺利,刺激性的气体一股脑儿钻进食道和气管,他剧烈咳嗽起来。傅珩之很耐心地给他顺着呼吸,又很耐心地等他咳完,举着烟说:“还来么?”“来。”宋西岭说。“谁教你的,封燃?”“没人教我。”宋西岭含糊地说。他把烟重新放入口中,勉勉强强地抽了几下。抽烟这事没什么意思,不过傅珩之的烟的确比他上次买到的味道好些,他还有些新奇的滋味在,不愿立刻放下。傅珩之忽然凑近,牵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