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岭有几分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眼神,别别扭扭地说:“找不到你要的书。”“那你的东西齐全么?有没有需要添置的,可以告诉我。”宋西岭摇摇头。够了,简直称得上绰绰有余。傅珩之说:“你的东西没拿回来之前,就在这里凑合一下怎么样?”半晌宋西岭抬起头,说:“傅珩之,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以为傅珩之会说“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之类,没想到他顿了片刻,开口道:“西岭,你家人为你制定的期限是一个季度,也就是三个月。他们承诺三个月后,如果你表现好,就把你的东西还给你。这本质上是上位者对下开的一张空头支票——因为‘表现好’是非常主观的说法,他们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更何况这个约定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如果他们没有履行承诺,并不会有任何损失,但你付出了时间,却可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可能把未来都绑定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所以,我不希望你这三个月真的完全放弃自己的事业,有些东西一旦放手,就无法回头了。只有手里抓着些自己的东西,才有退路可言,这是你‘背叛’所有人的底气。我想帮你拥有这份‘底气’。”宋西岭怔怔地望着他,傅珩之罕见地严肃,却不严厉。他不由得提出心中的疑问。“可是我觉得,他们是觉得我做错了事才收走我的东西,怎么会不还给我?”“你认为这是一种惩罚么?可是你已经成年,没有违背法律,没有背离道德,没有犯任何错误,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或许你的部分选择有我影响的缘故,但——为什么会有其他成年人明知摄影对你非常重要,还用它惩罚和威胁你?他比你高一等么?这不是惩罚,这是在向你树立威严,告诉你,如果你不服从他们提出的要求,下场就是这样。他们的目的是让你变成听他们话的棋子,而不是一个能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自由的成年人。在他们的眼里,你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话语权,因为你不够资格。”公私分明宋西岭想了很久,不知该说什么。傅珩之说得很有道理,他其实一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是有钱,但钱都以另一种形式存在集团之中,要得到大额资金,还得征求唐复的意见,征求妈妈的意见。即使父亲的遗产几乎都是他的,他依然,不是自由的。他想起很久以前,封燃问他是否亲眼见到过父母离婚前的财产分割协议。宋西岭说没有。那时候封燃若有所思地提示他,他和宋天雪都有法定继承权,但是在他们没有成年的时候,母亲应该有处理这部分遗产的权力。如果财产分割协议制定过遗产分配情况,也会对母亲的利益造成影响。他当时隐晦地告诉宋西岭,宋思芹如果在他成年后突然回来,可能是为了这个,有备而来的。但是宋西岭当时没太在意,他一向物欲很低,而且宋思芹很久都没有回来。这时有了傅珩之尖锐的评价,他突然很清晰地意识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所拥有的那些东西,并不完全是属于他自己的。傅珩之也在提醒他,要想真正得到那些权益,就要有与之匹配的能力。要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也无法用其他任何理由要挟。宋西岭喃喃地说:“你以前不会和我说这些。”“我也是第一次带孩子,难免有不周到的。”“啊?”傅珩之笑了笑:“东西暂时放我这里,以后你想搬回工作室或者换地址,都行。”听了他的话,宋西岭将那些沉重的话题暂时抛在脑后,他对刚刚走马观花地参观感到意犹未尽,又进书房转了一圈,把镜头的包装纸都拆下来细细端详。那只白色的小猫似乎注意到塑料纸的响声,跟着走进去。他一开始没在意,直到看到它用小爪子碰三脚架,吓了一跳,忙说:“傅珩之,快把你的小白拿走。”“它叫荔枝。”傅珩之在外面打开冰箱的门,小猫听到响动就窜了出去。宋西岭也走出来,问:“我可以让任河过来么?”傅珩之正在拿着罐头喂猫,听到这话,手僵了一下,随即微笑着、斩钉截铁地拒绝。“不可以,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来。”“……小气。”宋西岭小小声嘀咕。之后的一段时间,宋西岭每天都抽时间来傅珩之家里工作,虽然平时无法正式拍摄,但和各平台的合作不能停止,加上有一堆修图的活儿要干,所以几乎每天忙到后半夜才能休息。一开始他赶着时间回家去,后来发现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唐复一发现他十一点左右不回家,就会派人把宋天雪接到自己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