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筠很少去想那些形而上的东西,比如:如果后世没有李思云,那今日的我从何而来?我如果也象这些人一样,那我还是我吗?我如果这样做,不是把过往一切全部否定了吗?如果不能坚守自己的价值观,那人生意义何在?生活的压力和生命的尊严哪一个更重要?……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偶尔会闪过脑海,却很少困扰李青筠。曾经的艰难生活,三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早就筑就了他无比现实的思考方式。虽然偶尔也有些小资情怀,那不过是生活的点缀,如同吃饭时不妨喝一例汤,仅此而已,再美味的汤也不能取代主食。
有什么是不能被改变的?今天你所坚持的真理也许一千年后就是个笑话,后世所遵循的价值放到现在可能会被人看成疯子。不管以时间为坐标,还是用经纬来划分区域,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就要符合这个位置的行事方式,才不会显得荒谬。李青筠可不是那种誓死捍卫真理的人,也许会有东西在他心中重逾生命,但可以肯定这里面不包括所谓的真理。
所以,李青筠很快适应了这个年代,以往的一切属于李思云,而他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世家子弟李青筠。李青筠必须努力地活着,他没打算成就宏图霸业,却也不准备被人当作废渣清理掉。
事已至此,李青筠也不多想,只尽量去感觉一路的变化。虽然眼睛被蒙上了,还是可以做出一些简单判断的。走了没多远他就闻到了一股子牛羊马粪味道,进村镇的时候就是因为这味道才一直往里走,好远远避开。果然,紧接着他又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想必是他们来时到过的地方,一条不算宽的溪流。突然背负他的人速度慢了下来,应该是在趟水过河,水并不深。过河后李青筠努力辨别着他行进的方向,显然这很困难,只觉得依稀开始上山了,一阵清风吹过,泛起些凉意,风中混合着花香的味道,他辨别不出是什么花……
&ldo;这位小郞哥儿,多有得罪了。&rdo;
终于到了吗?身上的束缚与麻袋都已被取下,嘴里的布也终于拿掉了,李青筠揉了揉模糊的双眼,逐渐看清眼前的事物。对面两人正是戴祖望和那个前来报信的帮闲,看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绑架了。说话的正是戴祖望,此时他望向李青筠,眼中竟有一丝歉意。
李青筠显得有些害怕,声音怯怯地略带颤抖:&ldo;这里是哪儿呀?你带我到这儿来做什么?&rdo;
另外那人开口道:&ldo;兀个碎娃儿问啥,伙计们打算与你家借几个钱花用。&rdo;说着举起袖子擦拭着满头的汗水,想必就是他一路把李青筠背过来的,这人年纪不大,身材略瘦削,皮肤细白,模样儿俊秀,却不像是乡下小地方出来的,难怪李四儿会选了他做帮闲,以貌取人正是人之常情。
李青筠吓得向后缩了缩,抬起小手掩住了嘴巴。
戴祖望一脸和气的说:&ldo;小哥儿莫怕,我等没有恶意,且请安坐。&rdo;
安坐?这里就是一个破窑洞,阴暗中只见几个残缺的瓦罐堆在角落,厚厚的杂草铺陈在地上,再就是自己来时&ldo;乘坐&rdo;的藤筐,此外……没了。李青筠小心地坐到了那堆杂草上,莫不是晚上得睡在这里了?不会冻死吧?
两人都愣了一下,谁也没料到这孩子不哭也不闹,就这么乖觉地坐下来。戴祖望蹲下身子,询问道:&ldo;你可会写字?&rdo;
李青筠点点头,想想又小声补充道:&ldo;我会写的字可多了。&rdo;
戴祖望微笑着说:&ldo;如此,烦请小哥儿给你的随从写封书信,要他拿钱来赎你出去可好?&rdo;
我能说不好么?李青筠腹诽道。嘴里却问:&ldo;赎我出去?我是被你们劫持了是吗?&rdo;随即又恍然大声道:&ldo;我知道了,你们是持人为质的歹人!&rdo;
一旁的年轻人闻言大怒:&ldo;碎娃子说啥?&rdo;
戴祖望抬手止住那人,脸现尴尬:&ldo;小哥儿说的没错,我们是劫持了你,不过我兄弟并非歹人,今日此举实始无奈。我二人不欲伤害你,只想问你家里借些钱使。&rdo;
李青筠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说:&ldo;借钱嘛,干吗定要问我家里啊,我做不得主吗?告诉你吧,少爷我自己有钱着呢,我有好多好多钱!你放着胆子说,你想借多少吧?不问你还!&rdo;
两人闻言均面露喜色,对视了一眼,戴祖望犹豫着说:&ldo;我们需要……伍百枚宝钱。&rdo;说完两人一齐忐忑地看着眼前这位小金主。
这个时代贫富差距悬殊很大,伍百枚宝钱在李家什么也不算,到普通的老百姓就是巨款了,伍百枚宝钱在此时实际价值如何呢?就陇西之地来说,伍百枚宝钱至少可以买到百亩良田。不过这两人确实不算贪心,因为此前李青筠随手打赏给戴祖望的就是一枚宝钱,可见其身家不菲。
见李青筠神色不定,两人更是紧张,想着是否到门外另行商议一下,却见眼前这小孩象踩了鸡脖子似的跳了起来,叫嚷着道:&ldo;少爷我就值伍百个宝钱?&rdo;好象受了多大的侮辱似的,连先前的害怕也忘了。
戴祖望二人面面相觑。
第三章寄语家书抵三金
戴祖望干咳一声,决定平息这位有钱公子哥儿的愤怒,他解释道:&ldo;那个,这位……少爷,咱要伍百可不是说您就值这个数,是我兄弟正巧需要伍百枚宝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