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乔在他的味道里失神,目光落在他紧绷的唇线上。他的话一字一句入耳,但她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仰着头看他:“可是我们现在都结婚了,你就……没想过要和我坦白?”“还不到时候。”裴知鹤垂眸。结婚前,是因为舍不得。这两个月,是因为害怕。害怕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她喜欢的那个正人君子。他对她的欲念并不光明,根植已久。怕她被吓到,或者觉得恶心,会想从他身边逃离。门打开,黄铜质地的门链晃了晃,江桥握着把手回头看他:“你还有别的想说的吗?”她声音里隐约有些期盼,可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期盼什么。裴知鹤跟在她身后,黑沉的眸子闪了闪,嗓音很哑:“酒店不要离这里太远,年底治安不太好,住得太偏会……”“我知道了,”江乔打断他,淡淡道,“办好入住之后我把地址发给你。”她是很喜欢裴知鹤的绅士,他无微不至的温柔。可都到这种时候了,他还是只会说这些话,她心里对他生不起气来,只好把恼火都转移到自己身上,默不作声地低头,啃咬着口腔里的软肉。上电梯前,裴知鹤在她旁边,帮她扶着行李箱。她看着那张平静的俊脸,情绪怎么也压不下来,又莫名觉得愧疚。乱糟糟的思绪缠成一团解都解不开的毛线球,回头看他最后一眼,哽住:“……我就是一下子接受不了,没有生你气的意思,你给我点时间消化,好吗?”这其实也不是谁的错。她幼稚不成熟吧,做不到对爱人的隐瞒淡然处之。“好。”裴知鹤想要像往常那样摸摸她的头发,被她躲了一下。小兔子变成刺猬,眼里盈满水光。电梯到了,东欧裔的门童推着行李架站在门内恭候。裴知鹤从风衣口袋里拿出皮夹,几张崭新锋利的纸钞塞过去,耐心嘱咐他送这位小姐上出租车。电梯内四面都是明镜,灯光暖黄明亮。江乔看着自己的鞋尖往里走,极力想要避免和他的视线撞上。那双墨玉般的眼太复杂,好像蕴着些根本不像他的卑微和恳求,她怕自己脊梁骨太脆,看一眼就要溃不成军。-江乔是幽蓝星辰江乔把餐盒拎回床头。莫名的,感觉这个画面很熟悉。只不过这是在柏林,没有松荣记。餐盒里都是中餐,有粥和小菜,都是清淡好消化的东西。味道有些熟悉,估计是和早饭同一家买的。江乔心里乱归乱,并不耽误好胃口,很快吃完饭,把垃圾收拾好。回来时看了那捧黄玫瑰一会,鲜嫩的花瓣上一小片银光闪过,是张卡片。她弯腰拿起卡片。上面是一行蓝灰墨水的中文,h的字迹,但是裴知鹤的口吻:【不打扰你休息,记得早点睡。】她怔了一下。裴知鹤的确是没有发消息过来,也没有电话,只在她发去自己定位的时候,回了个“好”。他好像,一直都很尊重她。没有出尔反尔过,说出去的话都会认真履行,承诺了要给她时间自己冷静,就真的会松手。即便是有话想对她说,也会通过第三人之口。退出微信,回到主屏幕时,又看到那张用了快一个月的壁纸。京郊的杉林高大参天。影影绰绰的树影落在男人长而密的睫毛上,镜片下一双狭长的眼慵懒微敛,仿佛跨越了时间,仍在认真地看她。她心跳不受控地快了几分,把屏幕关掉不再看,手机拿到床边的小桌上充电,强迫自己睡着。半夜又久违地做了梦,梦到江玉芬和裴云骁。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她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弄堂囡囡,在看见前男友出轨后没跟裴知鹤走,一路忍让到毕业。终于也是等来了一场婚礼,盛大而模式化,新郎面目模糊。标准的硕大钻戒和高定婚纱,煽情的司仪,美轮美奂的婚礼会场。她在台上给江玉芬擦眼泪,因为高跟鞋崴了脚晃了一下,被一旁的裴知鹤扶住。她眼泪无缘无故地往下流,再想和裴知鹤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男人轻轻地甩开了手。他清冷低沉的声音像一片雪,从高处落下:“你既然和云骁一起喊我哥哥,就要学会避嫌。”惊醒的时候,连发丝都被冷汗湿透。她恍惚地分不清梦和现实,下意识地抬起手擦脸,发现满脸冰凉,连枕头上都是急出来的泪。遮光窗帘厚重。江乔光着脚跑下床,抖着手拉开,看见外面青绿色的教堂拱顶时,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