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就不是在征询武皇后的意思,而是变着说法地让武皇后同意他的决定。
武皇后的表情连一丝细微的变化都没有,依旧平静地看着皇帝。
皇帝被她看得心里发紧,眩晕的感觉都浑忘了,慌忙又道:“贤儿是咱们的儿子,他——”
话未说完,就被武皇后微微笑着打断:“此是国事,陛下决断就好。”
皇帝登时松了一大口气。
继而又觉得委屈了武皇后,忙赔笑道:“虽说是国事,却也是家事,贤儿毕竟是咱们的儿子。”
说着,伸手去握武皇后的柔荑。
属于皇帝的带着枯败、衰病触感的手心,让武皇后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她开始怀念,某个人独有的那种清清凉凉的气息,和细腻滑润的触感了。
“九郎说的是。”武皇后敷衍道,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又替皇帝掖了掖薄锦被。
皇帝显然没有察觉到她转瞬即逝的异样。
他心里面一阵高兴,为自己的立储决定没有被武皇后否决而高兴。更有一种,觉得很是委屈了武皇后,极力想要补偿武皇后的冲动。
于是道:“朕想着,贤儿和弘儿不同,到底不是自幼时起就做惯了太子的,总得历练一番才妥当……朕打算,劳烦二娘教导他……”
武皇后斜睨皇帝:“自家母子,哪里说得上劳烦?”
皇帝打个哈哈:“二娘说得很对。是朕用词不当了。”
又道:“朕打算,病着的这段时日,就由二娘摄政,二娘以为如何?”
听到“摄政”两个字,武皇后的眸中仿佛被点亮了两丛火,熠熠的。
她忙垂下眼帘,将眼中对于权力的欲望收敛,再抬眸时,一切如常。
“摄政?”武皇后蹙眉,“恐怕不合适吧?”
皇帝见她似有迟疑,便紧张起来,生怕她再返过身来不认同立李贤为太子。
“二娘与朕,早就并称‘二圣’,以二娘的才学,怎么就摄不得政呢?”皇帝甚至为武皇后辩解起来。
武皇后唇角微勾:“为了扶持太子,为了国事江山,九郎考虑得很是周全。怕只怕,九郎的这份考量,在别有用心者的眼里,就是纵容妾越权了。”
婉儿侍立在一旁,将这对大唐最尊贵的夫妻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
她听得出皇帝立李贤为太子的急切心思,也听得出皇帝很担心被武皇后否定。
身为皇后,能让皇帝不是因为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的性格和她的能力在意如斯,恐怕也只有武皇后能够做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