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蓦地攥紧了手中的信。
这封信从东都发出,到如今几日了?
就算这信是由快马传递,皇帝驾崩的消息,恐怕也快到这里了吧?
除非武皇后选择秘不发丧,但显然武皇后没有理由那么做,她没有必要用那种不明智的方式给自己多树敌。
太子的无能是肉眼可见的,与其铤而走险,远不如控制自己无能的儿子,更说得通。
那么这封信……又是为什么?
婉儿攥着信的手猛然一抖——
信中的内容和送信的时机,明摆着指向最大的可能,或许也是唯一的可能:武皇后想要让她在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到长安之前,提前离开,以防止可能面对的危险。
毕竟,一旦皇帝离世,之前被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种种虚相遮掩着的真实,就极有可能翻到明面上来。太子的心思,臣工的心思,宗室的心思,甚至包括将来的顾命大臣的心思……这种种波谲云诡交织在一处,婉儿所处的这方净土,就有可能被冲破。
婉儿的身份太特殊了,焉知不会有人利用她……的生或者死,谋算些什么?
所以此时,迅速离开京城,悄无声息地赶赴东都,将来在先帝的灵前与众内命妇行当行之礼,这才是于婉儿而言,最明智的做法。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武皇后的决定的确是对婉儿好的没话说。
可若只是这样,那么婉儿和被“天后极其看重的亲信”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武皇后都想让其活着而已。
活下去,然后对武皇后感恩戴德,将来继续为武皇后所用吗?
这难道就是武皇后想要的吗?
却不是婉儿想要的。
武皇后在信中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到,她连婉儿唯一可能的拒绝去东都的理由,都堵死了。
“……帝既崩,郑休远为太常少卿,必与百官同赴东都举丧。令堂为命妇,亦必赴东都。此是国礼,违逆不得……且他日迁都,宗室、百官府邸、家眷俱迁,令堂亦不例外……”
言辞之间直指婉儿的母亲迟早也要去东都,婉儿便无所谓后顾之忧。
婉儿回味武皇后信中的话,越想越是心惊:武皇后竟然将他日迁都的打算都告诉了她!这算什么?绝对的信任吗?
婉儿于是在冷笑之后,在对武皇后的情意大存问号之后,又十分地不确定起来——
武皇后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呢?
爱上一个聪明人,本就累心。偏偏自己爱上的,还是一个处于至尊高位,见识、心机都远高于自己的人……
婉儿不知道是否该就此认命,她却知道,马上赶赴东都是她接下来必须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