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人多口杂,难免有几个看不顺眼的非议几番,说她有院长这个爹撑腰不算,还准备让普外一把手叶主任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流言蜚语听多了,总是难免会坏了情绪。叶主任倒也不恼,只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无愧于心就行”。每次听到这番云淡风轻的“安慰”,林听总是心存感激。一开始她对叶主任是心怀抵触的,一心把他看作林永年的眼线。时间久了,却也明白他不是个看人下菜碟的主,也理解那份栽培她的苦心。可也难免心生愧疚,不敢直言自己选择这份事业,并不如别人般是出于对生命的热爱和执着;到最后只能逼着自己努力尽量不让别人失望。而每当她被流言推到风口浪尖,真正最该给予安慰的林永年一如既往的站在她的对立面。他曾一脸怒气把她叫到办公室,不分青红皂白的批评一番。话里话外无非是看不上叶主任小镇做题家的身份,父母又是普通退休职工;外加年长她近十岁,怎么看都算不上林家“合适”的女婿。这些林听都知道。她也知道父亲的动怒一方面是试探,怕二人真有什么;另一方面是恼羞,怕女儿的绯闻影响未来相亲对象对她的看法。从小到大父母对她近乎偏执的掌控欲也让她对任何亲密关系有着本能的反感。她骨子里对亲情失望透极,无奈困兽之斗的下场是更深一层的禁锢。偶有几次的反抗都被强硬压制,随之而来的是更加言之凿凿的说教,压得她从内而外的窒息,喘不过气来。她也曾有过友情,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爱笑的女孩子,像个小太阳一样围在她身边打转;一点点帮她跟这个世界建立缺失的信任感,给她读医那几年暗淡的日子带来一丝光亮。她们一起玩闹分享心底的秘密。玩笑着说男人可以不要,姐妹必须到老。林听曾无比感恩,心想老天对她还是不薄,生活里不总是阴霾,也会有晴朗。而爱情呢,她想自己是有过一丝心动的。那个男人的孤寂和落寞莫名的将她吸引,也许本质上他们是一类人,她放纵自己迈出了第一步,只是如死灰一般的心脏偶尔悸动一次带来的震撼过于强大,以至于在她要再迈近的那一瞬又赶忙收回了脚。她不敢想象如何和那个男人培养出灵与肉交融的亲密关系,她害怕失败,害怕自己好不容易快要复活的心被人蹂躏再一次陷入孤寂。此刻累坏了的她瘫坐在走廊座椅上,等再看时间时,还差十分钟六点。心里一惊,暮色渐沉,过道玻璃里的倒影映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全无年轻人该有的活力和精气神。手机恰到好处的响起,电话那头的林永年依旧冷漠旁观的语气,五分钟的废话里总结出要点就是“继续努力”。挂完电话,她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外人眼里她是一个当之无愧可以列为成功的典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本质上她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一个不得不把自我彻底掐死好得以在人世间苟延残喘的可怜儿。过去的人生里有哪个瞬间是彻底属于自我的么?她闭着眼睛在脑海里匆匆回顾,不自觉浮现起沈微明那张冷峻沉默的脸。猛地睁开眼,又看了眼时间,快速换好衣服,一路小跑到医院门口的咖啡店。沈微明已经等在那里,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手臂随意地搭着膝盖;徐来的晚风将他额前的头发轻轻扬起。“等多久了?”林听大口喘着气。他低下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刚好二十五分钟。”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还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了。”“我说了,谁不来谁是孙子。”言语认真,对上对方玩味的眼神,没忍住笑了,对方似乎也扯了下唇角,歪着头,“进去?”没等林听答应,对方已经抢先拉开门,就近在窗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林听这会饿的声音发虚,只想赶紧垫巴几口,“鸡肉三明治,一份蘑菇汤。”对面的人正皱着眉头研究菜单,迟迟不肯定夺。她偏着脑袋,补充道,“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麻烦给我一杯热水,先这样吧,待会再加。”沈微明合上菜单,轻声说道。对上林听疑惑的眼神,“实在吃不惯,你吃你的。”林听也没拘着,她实在是饿极了,三两口三明治下肚,发懵的脑袋才渐渐清醒。一口气喝光浓郁香醇的蘑菇汤,一股暖流入胃,甚是满足。不到十分钟解决一顿晚饭,迎来的是对面的“冷嘲热讽”。“当医生的不知道饭吃太快不好?”“比起噎死,我更怕饿死。”林听不饿了,终于有力气回怼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