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臣领命而去,司马范骅与其一同转身出去。回来时,两人各抱一堆匣子置于案上。
段正淳见此急道:“范大哥,怎可如此!这些皆是举国之力,多方探寻,好不容易得来。此番召来乃是要入国库的,非于国有大功者不会轻易赐下,岂可因私擅动。”
别人尚未说话,阿紫先跳起来,指着段正淳嚷道:“啊呀,你这人不是好人,刚刚说的好听。我姐姐都要死啦,你带着顶好药材出来留给你自己用却不给我姐姐用。你是不认我们了么,难怪要将我们送人,几根破药材都舍不得。刚还说什么以后有爹爹。没爹没妈,别人还能可怜可怜我们,如今有了爹爹妈妈却是没人疼没人爱了。以后别人欺侮我,也没人管了罢。”
阮星竹拉住阿紫软语哄着:“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爹,他有他的难处,你爹爹他身份贵重,不能让别人说他监守自盗。哪有父母不疼孩子的。”
阿紫依旧跳脚:“谁要你们疼,我有师傅,我师父最疼我了,我师父星宿老仙、法力无边,谁惹我就让师傅杀了谁。”
段正淳呵斥:“阿紫……”自打遇见阿紫,真是把一生的尴尬都用完了。
范晔连忙拱手道:“王爷不必多言,郡主身份本就贵重。况且四大恶人来袭,也多亏萧大侠相助。想必国主知道此事也会不吝赐药。”说到这,范骅哈哈笑道:“国主尚还不知他又多了两个小侄女呢,到时想必高兴得很。娘娘的宫里也不缺热闹了。”
被范骅一番打岔缓和了下氛围,段正淳也不再坚持。
朱丹臣本就文武全才,自也涉猎一些医药知识,因此挑选的皆是续命养气的好药材。此时拿出锦盒中足有手指粗细的人参,交与随行之人下去熬药。
阿朱却不肯就此歇息,拉住萧峰:“你走罢,我如今找到了爹爹妈妈,你快走吧。”双眸中有掩饰不住的祈求。
萧峰不忍她再辛苦,便安抚道:“你先歇息,莫要再伤神了。”
阿朱牵了牵嘴角道:“大哥,你不擅撒谎的你知道么。妹子从没求过你什么,大哥。”
萧峰知她难处,可一边是父母大仇,一边是放不下的阿朱,只觉老天弄人,终是忍不住道:“你可以叫你爹爹逃走,不来赴这约会!或者乔装了我的模样,和你爹爹另订约会。你何必,何必这样自苦?”
阿朱道:“我要叫你知道,一个人失手害死了别人,可以全非出于本心。你当然不想害我,可是你打了我一掌。我爹爹害死你的父母,也是无意中铸成的大错。”
萧峰低头凝望着她,只见她眼中柔情无限。萧峰心中一动,蓦地体会到阿朱对自己的深情,实出于自己以前的想像之外,心中陡然明白:“段正淳虽是她生身之父,但于她并无养育之恩,至于要自己明白无心之错可恕,更不必为此而枉自送了性命。”颤声道:“阿朱,阿朱你是为了我!你完全是为了我,阿朱,你说是不是?”
萧峰心中有感,抬头环顾四周,见几个护卫隐隐护在段正淳身侧,哪里不知自己让仇人起了防备之心。瞬间心思明了,她的阿朱是见到众多护卫,怕他打死了大理的镇南王,从此遭到大理的无尽诛杀。他的傻阿朱不知道她的萧大哥是死人堆里闯出来的吗?
司空巴天石见萧峰已有察觉,只觉麻烦的紧,刚走了四大恶人,又来了个前丐帮帮主,偏又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真心觉得自家王爷挺能惹事的,偏还不能不管。
段正淳却暗自思量:“能有此大仇的无外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可看这人年纪……他段正淳虽风流,但自认夺人之妻此等下作之事绝不会做,至于杀父之仇,就更不可能了。”当即拨开护卫冲萧峰道:“萧大侠,段某实在不知与阁下有何等恩怨到生死相杀的地步,还请解惑。”
萧峰嘿笑一声,道:“你不知?你不知三十年前雁门关外的那场血战吗?还是不知当年侥幸存活的孩子而今来找你报杀父杀母之仇?怎么,昨日问你可曾对不起一个孩子,那时承认的话,今日又想反悔不成?”
段正淳却道:“你昨日问我可有对不起一个孩子,我自是对不起阿紫,还有阿朱,让她们自小流落在外。至于什么三十年前雁门关血战,三十年前我尚且未出大理,又不通江湖之事,实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萧峰听到这话猛然一惊:“啊呀,当年的带头大哥颇具威望,武功不凡,而今三十年过去,又怎么会只有四五十岁。”当即转身扑向阿朱:“妹子,我们被骗了,是我害了你。”说着大力敲打自己的脑袋。
阿朱冰雪聪明,仅仅几句话便明了是他二人受了诓骗,急切阻止道:“大哥,不怪你,是我,是我装成白世镜长老去骗的马夫人,结果被人识破而不自知,叫人诓来借刀杀人。我一天前只觉世事弄人,我自己骗来的仇人线索,竟然,竟然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今看来,还是老天怜我,祂只是教训我不该骗人。”
萧峰道:“不要这样说,你很好,你是为了我,为了我。阿朱,你让我如何是好。”
一番对话听得众人疑惑大解,也都放下心来,阮星竹更是不住垂泪,来到阿朱床前,细细抚慰,反惹得段正淳上前将人揽在怀里不住安慰。阿紫则一会儿冲着段正淳和阮星竹撇撇嘴,一会儿好奇的摆弄摆弄药材,一会儿又到床前盯着阮星竹给阿朱喂药,对着阿朱瞧个不停。天真模样一点不见之前的乖僻狠辣,只让人觉得可爱非常。
萧峰见阿朱暂且安稳,转身出了竹屋。叶念见状也跟了出来,两人临湖而立。
望着远山叠嶂,天光破晓,萧峰道:“我萧峰,自小长在嵩山,蒙恩师不弃传授武艺,十几年寒暑不断,终有所成,得少林方丈大师推荐,投丐帮、抗契丹,屡立功劳,受汪帮主赏识,托付丐帮。三十年来,轻生死、重义气,结交天下豪杰,俯仰无愧于心,行事不下于人。不料短短一载,父母、恩师相继罹难,身世遭疑,老友相弃。若非黑衣前辈相救,萧峰早已是黄土一培。惶惶身世不可得、仇人无所踪。阿朱又被我连累,险些枉死。若无叶姑娘你相救,我此时已是追随阿朱于地下。”都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萧峰此时已是虎目含泪,暗自隐忍。
叶念沉默片刻方道:“人生际遇,谁敢轻言。也许老天堪怜,不忍叫你们阴阳相隔,才派来了我。也许老天也终会怜我,叫我脱身无限修罗。”见萧峰诧异的看向她,许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叶念忽生不吐不快之感:“聚贤庄一战,我得了个‘小魔女’的称号,世人皆知四大恶人后继有人。更有甚者,妄图揣测这后人究竟是谁与谁的骨血,若能诛杀,可否一举成名,能否免于报复。哼,武林正道,名门正派,龌龊至极。谁又知我不过是当年本该抛尸荒野的幸存之人。被仇人养大,该是什么滋味?我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突然地觉得我娘作恶也是情有可原。我想脱离,带着我娘一起,可这一切就像泥潭一般裹着我,让我不敢妄动,我怕,我多动一下,就所有人都陷进去了。”说到这里,叶念笑了一下:“萧大侠,我,很早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比你以为的要早的多。当初……我真的没想多管闲事,一个自顾不暇的人,躲还来不及,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就头脑一热……”
“我准备暂不追查仇家,带着阿朱去关外,听闻那里物产丰富,像是熊胆、人参取之不尽,正好给阿朱养身。”
“不是有大理段氏吗?你带着阿朱去大理,皇宫里一样有药材供你取用。”叶念从始至终打的就是段氏药材的注意。
萧峰牵了牵嘴角,道:“你也见到方才段王爷的作为了,许是从小没有养在身边,没有那么疼爱,阿朱去了大理不过徒增委屈。倒不如带她去辽东,有我萧峰,什么样的天材地宝取不来。”
叶念闻言默然无语,她有意让萧峰避开辽东之行,免去折箭之殇。却终究有敌不过宿命难违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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