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接下来的日子尽管粗茶淡饭却也平静而安详,康嫔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媖儿很快熟悉了北宫的环境,北宫坐落在京郊,占地面积极广,几乎将半座山都圈了进去,这里原是供皇帝避暑游猎的场所,近些年皇帝都没来过,行宫虽没有废弃,却也没修整过,行宫依山而建,山间极多景致,不过待罪的宫人却只允许在山间的一片院落中走动,其他地方是不允许去的,康嫔出宫来带了不少首饰银两,媖儿除了打点这里的太监总管,连同几个掌事姑姑也都得了好处,反正康嫔的位分还在,太监总管睁只眼闭只眼,几个管事的姑姑不刁难,他们竟能随意在行宫中走动,而不必被圈在一方院落中,只是行宫离城太远,周边只有一个小村落,寥寥几栋屋舍据说住的都是猎户,媖儿生活了两月有余都没出过行宫范围,不过行宫实在太大,她都还没转完,而且在媖儿看来,这里的景致天然,又没有宫里那么多规矩,远离了尔虞我诈,心情竟是出奇的好。
康嫔极少走出他们的院子,对山里的景致也不感兴趣,平日里有闲暇便亲自动手给媖儿和载垕做衣服,古代的大家闺秀裁衣女红都是精通的,康嫔做的就极好,从宫里带出的精致布匹都被她用来给两个孩子裁衣了。
这日媖儿刚换上康嫔缝制的新衣,美美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不时兴奋的问道:“娘,载垕,看我美不美?”康嫔看着才八岁就已出落得光彩明艳的女儿微微的笑着,载垕跑到媖儿身畔,追着姐姐不时传来笑闹声。
许久待媖儿和载垕停止了奔跑,却发现康嫔脸色有异的望着院门的方向,媖儿顺着她娘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披散着长发,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门口,她也一瞬不瞬的望着康嫔,两个人皆是目光冰冷,来者不善啊,媖儿心里嘀咕,半晌白衣女子忽然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妹妹。”
康嫔也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还想着去拜望姐姐,没想到姐姐倒先过来了。”
白衣女子环视了下院落轻叹道:“你这间院子可好,僻静,就是……你可知先前谁住这里?”康嫔冷着眼不说话,白衣女子忽然就笑了,只是笑声有股渗人的味道:“就是你的好姐妹文贵人啊!”她又瞥了眼院角落的井口:“喏,就是从那跳下去的。”不光康嫔、媖儿和载垕,连着几个下人脸色都不好看了,他们可是天天喝这口井的水,媖儿一下子有种想吐的感觉,“哎呀,还有件事,那些奴婢没告诉你呀?你这院子呀……闹鬼,听说文贵人的魂魄就是被鬼魅收了去。”她说着仿佛受了寒似的瑟缩下身子:“大白天的,你这里怎么有股寒气,还是妹妹有空到我那里坐坐吧,告辞了。”白衣女子走了,院子里的人却都静静的不说话,媖儿只觉得本来不冷的天气,也突然变得冷飕飕的,尤其是那口井,这会怎么看怎么觉得渗人。
媖儿看看脸色渐白的康嫔,强自镇定的道:“娘,她是谁呀?我看这女人满口胡言,分明是不怀好意,她的疯话咱们可别在意。”
康嫔冷着脸道:“这是废后陈氏,”待了半晌,康嫔忽然指着那口井嘶声道:“去,找人把井填了,快去。”
陈氏走回自己所住的院子,紧随她身后悄没声息的跟进一个半大的孩子,男孩毕恭毕敬的施礼后问道:“娘娘见到他们了?”
“哼,那贱婢也有今天,”说着她的恨意更胜:“都进了冷宫居然还能那般轻松,真是让人不痛快。”她有今天全拜这几个贱人所赐,康嫔、阎嫔、王美人,这起子人处处挖坑陷害,才使得皇上废了她,这份深仇随着冷宫的寒寂越发沉淀出刺骨的恨意。
男孩说话的声音还很稚嫩,只是童声中透出的冷静听着怎么都不像个八岁孩子的语气:“娘娘多虑了,进了冷宫还能快活几日,何况还有载基为娘娘分忧。”
陈氏嗤的一声不屑道:“就凭你又能如何?”
载基不紧不慢的回道:“我的手段,娘娘还未见识,何况他们也是载基要对付的人,”他顿了顿嘴角边扬起一抹笃定的笑,“况且您不信我又能信谁呢?”
陈氏霍然回身注视着载基,她是废后,她的家族因她受到牵连,如今能安然度日已是不易,冷宫中这些年,谁还记得她是曾经的正宫皇后,只有这个孩子与她一般,心里无时无刻不充满恨意,可是谁会相信这个孩子只有八岁,瞧他一副垂头恭顺的模样,陈氏忽地从脚底升起一股冷意。
“娘,你看谁来了。”媖儿和载垕兴冲冲的跑进屋,康嫔正在裁衣裳,抬起头就见王夫人走了进来,王夫人环顾陋室,再看看粗布衣衫面容憔悴的康嫔,眼泪便落了下来,“妹妹,你受苦了……”,康嫔也是哽咽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姐妹俩抱头痛哭,小胖子王威很识时务的退出屋去,媖儿和载垕也默默的退了出来,留下姐妹俩在屋子里叙话。
三个孩子站在院中,媖儿想上次见面还是在花团锦簇的宫中,这会却在这么破落的地方,不觉轻轻一叹,王威突然想起了什么,挺得意的问道:“你那几盆花一定没养活吧?”
媖儿瞥他一眼,想起那几盆王威判了死刑,她端回屋精心培育的花朵,不到半月竟都枯死了,看来这小胖子侍弄花木还真有一手,媖儿没底气的哼了一声只得承认道:“是呀,没养活。”
小胖子笑的很开心:“还是女孩子呢,怎么连花都不会养。”
媖儿很不爽:“女孩子就得整天摆弄花花草草呀?”
小胖子点点头:“嗯,不对吗?我娘说了大家闺秀就该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花木怡情,这样才能嫁得如意郎君,我妹妹就全会,难道你都不会?你还是公主呢!”
媖儿眯起眼,看着小胖子很是不顺眼,问道:“那你说说男子该会什么?”
王威一挺胸脯,道:“自然是科举入仕,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媖儿皱眉道:“除了做官就没有别的路了?”
王威点头:“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