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列车上的乘警周晓涛,听乘客说后车厢有人打架,急忙赶了过来。此刻见眼前这将近一米九的黑脸汉子,胸前的西服、衬衫被撕得稀碎,满是黑毛的大肚子上隐隐有几条红道子,知道刚才场面不小。目光看向史一苗,厉声道:“这是你打的?”
史一苗端坐在椅子上,微微眯了眯眼睛,口中不紧不慢地说道:“没错,是我打的。但是,是他先动的手!”
周晓涛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心说这么大的体格,又是先动的手,怎么被揍得这么狼狈啊?转目看向王富贵:“是你先动的手?那就是互殴了?起因是什么?“
王富贵不由得接口道:“起因?……起、起因,呃……”看了一眼史一苗,又偷瞄了一眼那美艳少妇,心中暗骂:“他娘的,看来要吃一哑巴亏了!”那确实啊,他怎么说啊?哦,说自己调戏妇女,把手伸人家裙子里了,结果被这愣头青看到,见义勇为、出口讥讽,自己恼羞成怒、负隅顽抗,结果技不如人,险些被反杀,然后恶人先告状?那他娘的连互殴都算不上了!那自己弄不好得进看守所待几天儿啊?那小子还不得给颁发个“见义勇为”奖啥的?
“呃……啊,那什么,啊哈哈哈哈哈哈,你看这事整地,这不闹笑话了嘛?哎呀都怨我呀,哈哈哈哈。”王富贵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得把这事圆过去,你等下车的,你个小瘪犊子!口中继续干笑道:“这不那什么嘛,是这么回事,我呀打小就练武,刚才我一打眼就知道这小子是个练家子,我就寻思逗逗他,谁知道这小子不识逗啊,跟我俩急眼了,还下狠手了。那你说我能跟他一样的吗?再怎么说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能跟这小屁孩儿一般见识啊?我没稀得勒他,真动手不得把他打个好歹的呀?你看他现在啥事没有!误会,呵呵呵都是误会。“
周晓涛眯起眼睛,盯着王富贵,沉声道:“真是这么回事?”说完又看了一眼史一苗,这小子看年纪也就上大学的样子,但是脸上的沉稳老练实是与年纪不符,竟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史一苗心中也是直纳闷,虽不知那黑脸大汉为什么退缩了,但是自己也不愿意徒惹是非,既然对方要退,自己也没吃亏,那就算了。口中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切磋,反正是他先动的手。”
周晓涛听完喝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动手切磋的地方吗?把这儿当擂台了?你们俩跟我到警务室来一趟!”
王富贵含笑应道:“是是是。”说完作势要随着周晓涛走,低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那美艳少妇,那少妇一见这色中恶鬼偷瞄自己,慌忙低下头。王富贵见她没有要站出来指认自己的意思,心中暗叹一声:“侥幸啊!”
王富贵扫眉耷眼地跟在周警官身后,史一苗更是一副“到哪儿小爷都不怕你”的样子,进了警务室,被周警官严厉地教育了一通,王富贵连连称是,认错态度极其诚恳,史一苗就那么抱着肩膀站在一旁不置可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黑脸大汉把个细皮嫩肉的大学生给揍了呢。
那被打的一方都承认错误了,承认自己挑衅在先,而且不打算追究史一苗的责任,也不要求赔偿,主动要求和解,那还有什么可处理的?批评教育一通,周警官就把他俩放了,最后严肃地警告:“再有摩擦口角发生,直接到下一站的火车站警务室接受调查并且有可能拘留。”
王富贵连连抱歉保证绝不再犯,偷偷瞥了史一苗一眼,只见这小子梗着脖子一副爱咋咋地的寡妇脸,心说:“你等着,到了北京下了车我不把你整治得服服帖帖,我王字倒过来写!”
二人回到车厢时,发现那少妇已经不见了,也不知是刚才到站下车了还是躲到别的车厢了,走了也好,省得还得费口舌。
王富贵回到自己的座位,右手在鼻端来回划拉着,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味道,心中竟莫名地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轻轻叹了口气,回身问道:“哎,老弟,刚才在警务室说你叫史一苗?来北京旅游的?在北京有亲戚朋友吗?认识路吗?“
史一苗斜睨了他一眼,眼皮一夹,转头望向窗外,没搭理他。
“哎呀,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对吧?哥哥刚才也给你赔礼道歉了,你看我这新买的西服都啥样了?我都没让你赔不是嘛。”王富贵和声说道。
“哼,你活该,算你躲得快!”史一苗继续望着窗外,从鼻孔里哼出这几个字。
“是,是,我自找的,嘿嘿。哎,说真的,你这身功夫可是够硬的,哥哥我闯荡江湖这么些年,可头次见!看样子可不像是在家自己傻练的,有师承门派吗?敢不敢说出来?”
史一苗心说有什么不敢的,还怕了你不成?当下抱拳拱手道:“茅山弟子史一苗。”
“呦!那咱们是师兄弟啊!咱可得亲近亲近!说罢,王富贵起身走到史一苗旁边,示意让让,要坐到史一苗身边的空位。
史一苗闻言一惊,不由得脱口道:“什么?你也是茅山派的?你是哪一宗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王富贵一看他没有让座的意思,干脆左手按着前排座椅的靠背,单手一用力,双腿已经跃过史一苗的膝盖,坐到里面的位置,转头笑道:“嘿嘿,我倒不是茅山派的,但是我也是靠捉鬼驱妖混饭吃的呀,也算是同行了。你说这不扯呢嘛,这不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嘛。”
史一苗一撇嘴,哂然道:“谁跟你是一家人!”说完闭目低头假寐,任王富贵再叨叨什么也不搭腔了。
王富贵见状,讪讪地笑了笑,右手摸了摸鼻子,自顾自地说道:“哎呀,你年纪还小,看样子估计是初次下山,阅历还少,这行走江湖,可是不易啊!”看了看史一苗,见还是闭目假寐,口中继续说道:“你看这繁华盛世,朗朗乾坤的,那些个魑魅魍魉、邪魔外道自然不放在老弟你的眼中,但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的下三滥就足够让你头疼不已,至少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样不得花钱呐?哪来的钱啊?去哪找业务啊?这不都是事儿嘛!“
史一苗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道:“是啊,师傅也没指明去哪历练,兜里还剩两千块钱,够撑几天食宿的?去哪里降妖捉怪呢?站在城门楼子上使用望气之术?北京这么大,要是随便在哪都能望见妖气冲天,那得是什么绝世大妖啊?”
王富贵也不管他,兀自说道:“唉,哥哥我最近接了笔大活儿,极其棘手,也不知会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呢,真是头疼,要不然也不会火气这么大,跟老弟你冲突起来。“
史一苗闻言心中一动,但还是稳若泰山,依旧闭目调息,道家的养气功夫练得还算扎实。
王富贵声音深沉,皱眉慨叹道:“哥哥我无亲无故、无儿无女、孑然一身,这一遭即便再凶险,大不了拼着性命不要罢了,但却砸不起招牌啊,想我师傅他老人家早已年逾古稀,退隐江湖多年,如若闻知我身死妖孽之手,定然不顾耄耋之躯出山为我复仇,那场面想起来就……“说到此处,竟不禁哽咽起来。
闻听此言,史一苗不禁为之动容,想自己当年仍在襁褓之中即被师傅抱回养育至今,亦父亦师亦友,怎能不引起共情?当下开口问道:“对方什么来头,竟至如此凶险?”
王富贵急忙将事情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地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形要到了现场才能确定。小老弟这趟如果真是投亲靠友,游山玩水,哥哥绝不敢叨扰,但若是奉师命下山历练,哥哥厚着脸皮请老弟伸手帮上一帮,事成之后,东家所赠哥哥分文不取,全给老弟。你我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此后但凭老弟一句话,哥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王富贵双手抱拳,神情真挚无比。
史一苗暗想自己本来就是要下山历练,正愁无处降妖结个香火钱,此人虽然庸俗粗鄙,与自己大打出手,但毕竟话已说开,也算不上什么恶人,那就帮他一把?当下开口道:“异姓兄弟什么的不敢当,只是在下年少功浅,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你既如此说,那就随你走上一遭罢。“
王富贵闻言大喜,再次抱拳道:“多谢老弟成全!你身手如此了得,有你出手,自然事半功倍!”
谁不愿意听好听的?史一苗少年心性,心中自是意气风发,想自己初入江湖,即将锋芒毕露,为茅山派扬名立万,传到师傅耳中,那老家伙不定得欢喜成什么样。沉吟了一会又问道:“那东家肯给多少?”
王富贵偷偷打量四周,见无人关注这里,这才将右手微微从腰际探出比划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五万!”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