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里僻速喔!」郑母用她的在地口音回骂说话的那个女生「关你屁事」。
「她是我朋友,怎麽会不关我的事,」被骂的女生不甘示弱地回嘴。「像你这种会把小孩自己辛苦打工赚来要念书缴学费的钱偷去赌博喝酒的人,根本没资格当人家的妈妈!」
「伦家家务四,啊里敢那麽都!搜什谋有租格没租格的,啊里速就很有租格在仄里呛声逆?」原本站在郑母旁边的中年男子也跟着用在地口音开口骂人。(人家家务事,啊你管那麽多!说什麽有资格没资格的,啊你就很有资格在这里放话吗?)
「就是比你们这群整天游手好闲的垃圾有资格说,怎麽样!」
「靠北逆!哩公虾狼是笨叟!哩加喜笨叟趟!哩喜虾咪卡小括底加讦拎北?!」中年男子一个恼火直接操起闽南语骂人。(哭爸喔!你说谁是垃圾!你才是垃圾桶!你是什麽东西敢在这里骂老子?!))
两方人马很快的从动口进展到动手的阶段,演变成了打群架的场面。这正合一向唯恐天下不乱的台湾媒体的嗜血胃口,记者和摄影师马上进入工作模式。
「我们现在在国内的第一位化蝶人郑虹玲的告别式上。原本应该哀戚的告别式竟然发生了郑妈妈与郑小弟母子双方大打出手的事件,而这双方亲友不但劝不住架,反而还跟着也动口动手了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一些已经打人和被打到失去理智红了眼的人一看到摄影机镜头在拍,更是愤怒,於是来砸摄影机的也有,打记者的也有,情况更加不可收拾。
学姊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离开。於是我们静悄悄地从这场混乱的边缘走了。
「饼馅。」回宿舍的途中,学姊叫我。
「嗯?」
「她不是针对你。」学姐说。
「啊?谁?」我对她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一时摸不着头绪。
「小玲。」她沉默了一会之後接着说。「也许……她的家庭环境造成她很需要很多人的关注或是爱,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我想她会劈腿的原因不是因为你不好。她会这麽做不是针对你,就我听来的消息,她这样好像已经是惯性了。」
「嗯。」我知道学姊想安慰我,我勉强牵动嘴角想做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僵硬得只能做出个像是颜面抽搐的表情。
学姊看了我牵强的笑容後她也淡淡的笑了。她那笑容淡得像水墨画上渲染的边缘,近似无色却有无限蕴含,高雅且美丽。
「饼馅。」
「嗯?」
「你的话一向不多,尤其几乎不曾讲过自己的感受。不喜欢说内心话不是不好,只是你要懂得给自己找一个出口,不见得是要找一个对像诉说,但是一定要让自己的情绪有个方法释放。」
「嗯。」我表面上木然,但是内心却有点激动了起来。
我和学姊实际上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她的关心一直都在。
以前还玩游戏的时候,我听过她骂过所有团员,但却从来没骂过我半次,这不是因为出团打王的时候独独我没有出过错,相反的,整团人里最常出包的其实是我;以前我都以为这是因为我是她的直属的缘故,再加上我只有偶尔跟团,并不是团里的主力,然而她现在说的话却让我明白她不骂我的原因是她明白我的个性,我不是那种被骂了会积极地去改进,也不是挨骂了摸摸鼻子就算了的个性。
无论好事坏事,事情发生了之後都在我的心底堆积着,也许尘封也许腐烂也许发酵,但我从来不会让心底的东西见光,也不曾让自己的情绪释放。
学姊是清楚知道这一点的。
然而我一直没有察觉。
「饼馅。」
「嗯?」
「我有点担心你呢。」
我想回答说不用担心,却说不出口。我一向很擅长於敷衍别人,但现在我明白我是无法敷衍她的,我也不愿意再敷衍她了。
我们走到宿舍门口,在灿烂的阳光下挥挥手分别了。我独自在艳阳下伫立了良久,脑袋里只是不着边际的想东想西。
这下子我明白学姐能够带领整个伺服器最强公会里那一堆神人的原因,也懂了当年轰动全校的众多追求者不光只是因为她的美貌。甚至我觉得,包括了小玲当初不顾一切的想当学姐的网婆、积极地想和学姊在现实生活交往,不是全因为学姐外在条件的好,而是因为学姐是个将一切,包含人心在内都看得很透彻的人,并且在看穿许多事物的本质之後,她仍然存有一颗关怀别人的心。
现在回想起来,她骂人的分寸是从来不伤人的自尊,她的挑衅也总是凭实力让对手心服口服,她能够知道谁的潜能能激发多少,也能知道谁的底限就到哪边。
我很惭愧我一直到今天才领悟她真正耀眼的光芒是来自於内在。
她刚才的话触动了我一丝隐约的想法。我似乎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并不是这样压抑的性格,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又发现自从有记忆以来我似乎就是这样了。我没有抓住那个稍纵即逝的想法,也因为连日的事件让我的心情混乱就不再去想它究竟是什麽了。
二、蜕变(6)
更新时间2012-6-13:31:32字数:2040
没多久,学姊毕业了。
毕业典礼上,她收到的花多到她抱不住,花和礼物加起来一车都载不完。不认识她的人或许会觉得太夸张了,但是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都会觉得这发生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