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是待宰的祭牲。
融雪艰难地勉强自己往爱妲莉亚的方向看过去,母亲似乎还在安稳沉睡着。融雪尽量克制住自己不去想,等爱妲莉亚醒来发现自己身在这样的地方会有什麽样惊恐的反应。她把目光转往其他地方,那些不同笼中的少女和女童们都睁大着眼睛凝视着空中的某个点,安静地动也不动缩瑟在笼子的角落和其他人互相依偎着。
只有自己和母亲是单独关一个笼子,融雪注意到这一点,其他人都是成群关一笼,但是她们的命运恐怕不会有什麽不同。融雪皱起眉头,回想着在过往中透过姊姊们所看见的景象,似乎和眼前的有很大的不同。她的记忆中接受到的那些残酷画面,都是在一个小得多而且昏暗的房间进行的,而且每次献祭仪式中祭品的人数都只有两三个而已,不像眼前所看到的众多人数──融雪试着去数,有些受限於视线数不到,但是至少有二十个以上。
而且不只赫塔没有现身,姊姊们一个也不在。无论融雪怎麽呼唤都没有用,她的意念无力地消失在空气中,只剩一片静默。她不知道姊姊们发生了什麽事,也想不出什麽可能性来解释她们无故失踪的理由,毕竟她们可是幽魂,温德兰家的人不可能像关少女们那样把姊姊们也都关在铁笼里囚禁起来。
在这一个夜晚之间发生了某种巨大的变化,不祥且无声地袭卷了她们。
融雪伸出手握住笼子的粗铁条试着摇动,发现这是个很坚固的笼子,就算给她工具她都不见得能破坏它,更不用提她现在手无寸铁。笼子周围没有任何东西,笼内只有铺在底部的乾草,其他什麽也没有。没有食物和饮水,看来他们是打算将她们在不久的时间内宰掉,融雪绝望地推测。
其他的女孩们全都瘦骨嶙峋,眼神黯淡无光。不晓得她们从何而来,又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融雪犹豫着该不该出声询问,但是又不想吵醒爱妲莉亚。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延迟母亲看到眼前情景的时间,即使只多慢上一秒也好。
由於看不到外面,融雪失去对时间的判断。她不知道现在是什麽时刻,也不知道从她在此醒过来後到现在过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逐渐变得又饿又渴,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这诡异的安静空间中显得格外响亮。尽管如此,那些女孩子们没有一个人抬眼看她,依然动也不动地凝视着空中的某个地方,压低自己的身体和呼吸的幅度,彷佛这样就能降低存在感而能安全躲过未知的劫难似的。她们应该比她更久没进食了,融雪猜想。
饥饿和乾渴逐渐夺走融雪对其他事情的思考和注意力。她从来没有挨饿过,第一次体验到这是这麽难受的事情,她瞄了一眼其他女孩子,她们似乎都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又或者只是因为无可奈何而放弃了一切希望和努力的可能。融雪知道马和牛在冬天是吃乾草的,但是人也能吃吗?她为难地看着自己正坐在上面的薄乾草堆,黄褐色的硬草梗看起来绝对不会好吃。
融雪的理智告诉她自己眼前有比乾草究竟能不能吃还重要的问题,她应该优先想逃出去的方法,但是她的喉咙和肠胃一点也不配合地只顾着强烈地发出抗议,用最大的力气宣示她的身体需要水和食物。她看着自己的手颤抖着拿起一根看起来比较乾净的乾草放进自己嘴里,感觉到自己勉强地嚼了几口,随即禁不住又吐了出去。
她羞红了脸,彷佛刚才那口吐出去的不只是乾草,还伴随着她生而为人的尊严。
就在这时候爱妲莉亚醒了过来。融雪暗自庆幸刚才她吃草梗的样子没被母亲看见。
「融雪?」爱妲莉亚睁开眼睛後先是久久说不出话,在看见自己对面笼中的女儿後才挤出乾硬的声音来。「这……这里是……?我们……怎麽会……?」
爱妲莉亚的声音消失在空气中,被这片令人不安的寂静吞噬。融雪不知道要怎麽回答爱妲莉亚才好,但她又想说些话来安慰母亲。只是以目前的情况她又能说些什麽呢?她左思右想,觉得这时候说什麽都不恰当。
这时候赫塔突然凭空出现了,她尖锐的笑声在整个空荡的牢房中回响。
「赫塔!」融雪极气恼地叫她。
「哦,小女孩……」赫塔优雅地展露她恶意的笑容。「好久不见。」
爱妲莉亚震惊地看着浮现在空中的赫塔,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见到她。
其他女孩子们也疑惑地抬起头来望着赫塔,或许这也是她们一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一个幽灵,还听得见幽灵讲话。
「的确是很久不见。」融雪顺着她的话接。融雪在内心告诫自己把怒气全部收起来,到这节骨眼上可不能得罪她。而且面对喜怒无常的赫塔,此时说的每一个字都要非常小心才行,免得不经意触怒了她拒绝履行承诺就惨了。
融雪必须承认看到赫塔的出现,她内心中有一个部分松了一大口气。
四、意念(22)
更新时间2012-11-305:39:09字数:2002
「是呀,久到我都不知道你什麽时候变得喜欢吃乾草了呢。」赫塔惹人厌地喀喀笑了起来。
融雪选择忽略赫塔的嘲讽,就在她正寻思要说什麽比较妥当的时候,赫塔转向爱妲莉亚。
「愚蠢的女人,看看你做的好事……因为你的愚昧和软弱,不但让你们仅存的一点好日子都被剥夺,让悲惨的结局提前到来,还多拖了一群无辜的孩子下水当你们可悲的陪葬品。」赫塔像在唱歌剧花腔女高音那般尖声演说。「让我们来数一数你害死的可怜孩子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