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雕本是悠闲地盘旋于空中,自由翱翔,俯瞰自己的领土寻找食物,谁料想竟突然被一群不自量力的弱小禽类围攻。赶走它们自是不费吹灰之力,而几日之内的存粮也有了着落,但自己的领地被外掠者无故闯入难免不悦,忽而又有羽箭突然击射,划过翅膀留下刺痛。心下愤怒,俯冲直下,刮起狂风,以尖爪抓伤马匹之身,利喙啄瞎马儿的眼睛,在马儿受惊扬蹄嘶鸣,不受管束四下逃窜之时,又展翼飞起一翅扇向那马上伤它之人一解心中之怒。
此番凶险具体之处在呆的甚远的桃夭她们自是不知,只是登高望远,依稀辨认出被攻击的正是二皇子所骑黑色骏马,眼看着马上有个身影坠落下来,众人不由惊呼出声,争相探出身子张望只为看个仔细。而桃夭眼见着载着许季之的马匹快速靠近,一个影子纵身一跃便于地上的二皇子滚作一团。上空有紧追不放时而逮着空隙便给一爪或是一喙的金雕,下面滚坡之处更是乱石岗,这一落即使有幸活下来不也得去了半条命?!
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焦急,桃夭急着拨开人群奔走下楼,因着路太远,即使脚程再快也是无能为力,所以当桃夭跌跌撞撞浑身狼狈不堪见到许季之时,他已经是浑身浴血般可怖的模样,肤色惨白,躺在被下人担着的架子上昏迷不醒。
平时狩猎或许会有些危险,可两位皇子同时遭遇攻击受到这样大的伤害从未有过,即使二人当时已经被御医及时诊治并在后来接回各自府邸疗养,但连日来竟未有一人醒来,身体也只能靠珍贵药材以及米水维持。
对此御医也束手无策,只连说皇子的身体并无大碍,或不日就可醒来。
不日到底是几日谁也说不准,最后此事终于惊动了皇上,亲自上府来查看两个儿子的伤势。一般来说,老子看儿子自是人之常情,但这可是当今圣上!一国之主,日理万机,万人俯首,无尽景仰的天子!更何况眼下的这个形式:当今圣上少子,三皇子战死,太子废黜打入冷宫,唯有二皇子和四皇子其中一人有问鼎之资,而向来懂得看清时势的人精或便会借眼下的这次机会决定以后所站的队伍。
于是据说圣上先去的是二皇子府,无妨,长幼有序嘛;再然后又闻圣上赞誉四皇子手足情深,在如此险境之下亦能不顾自身安危纵马跳下护住兄长,实乃有先皇之德,足实可贵!众人一瞧,蠢蠢欲动,但最后发现好像圣上去二皇子府上的次数越来越多,而且时间也越来越久?
难不成圣上所属意的其实是二皇子?所以才会关心有加多次看望?遍思不得其解众人也只能叹一声这圣上之意果然难猜得很啊!
只是不管外面如何山雨欲来风催满城,对于现在的桃夭都不得而知。因为自从狩猎归来之后,她便被软禁了。
“‘隔陀听黄鹂,最宜婪尾花开,四壁凝香廉半卷;新醅浮绿蚁,恰好醒心泉澈,一炉飞雪酒初温。’如今桃符未旧,墨痕未干,却不见舞姿翩飞,琴声已残。”五指纤细滑过红纸墨迹,回望园中却是物是人非,天色渐冷,心中也难免染上凄凉之感,无奈轻叹,肩上一重,原是去而复返的丫头带来遮寒的衣物。
小心仔细的替女子穿好斗篷,本就娇小的身子近日更是瘦减了几分,站在风中虚弱的就像马上会被吹倒一般让人心忧。
“姑娘,我知你心疼着急四爷的情况,但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四爷乃是当今天子的儿子,有圣上福荫护着定然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更何况那里都有御医们守着呢,圣上亲下御令无论什么珍草药物都要治好四爷,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
眼见着女子脸上无一点起伏波澜,依然痴痴的望着那一边,丫头也只能继续不厌其烦的说着劝说的话。“姑娘,自回来以后你便没有好好休息过,就连喝水吃食也是我苦求多回你才肯进食一些,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四爷向来疼你入骨,若他突然醒来见着这样的你岂不是让他才脱苦海,又陷锥心之地吗?”
那神情木然的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双手已抚上自己的胸口,隐隐带着一丝颤抖。“我知,我都知,他疼我入骨,可我又如何不是放他在心?只要一想着他在那里,在我知道却触不到的地方生死未明,胸口处隐隐作痛辗转不得反侧。我。。。。。。苦啊!”
十指一时情难自控的收紧垂捣着胸口,女子转过身来看着丫头,眉峰轻皱似疑惑不明又似痛楚难忍。
“他的痛,他的难过我都无法以身代替,水不入喉,食不下咽,这样的苦怕也只得一些慰藉罢了。”
丫头眼见着以前那般风华绝代的女子如今因着情之一字苦成如今模样,有苦难言,有泪难流,也只能暗自心疼不已无法相助。
忽然似闻得外面人生吵嚷,杂乱辨不清其言,心里疑惑,又见园外站立一青衣小厮,气喘吁吁,面上难言喜色。“四,四爷醒了,要见姑娘您!”
丫头一愣,继而狂喜难抑,转过身却见女子面色愣症,似全无反应一般。丫头急了又在旁边重复了好几声。“姑娘,姑娘?你听到了吗?四爷醒了!四爷在等着你呢?”
“四爷。。。。。。醒了?”
“是,姑娘,四爷醒了,正等着要见你呢!”
似久积的乌云终于散开,寒了一冬的深冰终于裂开。女子恍恍惚惚踉踉跄跄的前行了几步,终于奔走起来,全无所视,亦毫无顾忌,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在等她,他在等着她!
在被软禁的几日,桃夭曾想过无数次她再见许季之的场景,一如现在这般,周围安静极了,只能听到自己喘息的声音,一条道路长的似没有尽头,一直跑了好久,好久,终于看到一间房门,走进去,隔着一个锦绣山河屏风,忽然止步心里有了怯意。她怕,怕自己看到的是躺在床上苍白无息的脸孔,一如她见到的最后一面,一如她梦到无数次的模样;她怕,更怕这又是一场虚无,他没有醒过来,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又该怎么办?
“咳咳,昙娘。。。。。。”
忽然屋中有人轻唤她的名字,只一声便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力咳不止。桃夭走了进去,然后便看到了床上的人——以往俊美如玉的脸庞因着只能靠吃药养着而显出棱角,眼下更是现出几分病气的黑影,男人身着白色亵*衣,乌丝尽散贵气不失但也多了几分虚弱颓废。纵使如此,却是那么真实。
“昙娘,来,让我抱抱你。”
当看到屏风后那个被宽大的斗篷完全包裹住的娇小身子,本来在自己精心将养下好不容易长出来的肉全都不见了踪影,飞奔进来时鼓舞张扬的衣摆似要将人都一起带飞而去,蓦地让人心惊,许季之心里怒火顿起,可又见她怯怯的如孩童一般不敢上前,努力咬着嘴角不让自己哭出来的小样又让自己的心一下子化成一滩水。
“乖昙娘,让我好好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