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不见星光,更不见银月,只有沉默的,浓重的黑,一如桃夭现在的心情,无悲无喜,冰冷的拧成一团,堵闷在胸口,难以排挤出来。
她乖乖的窝在娘亲的怀里,从缝隙里冷眼看着周围,燃着的火把散出点点微光,只可惜映不进这群人的眼里。不,它们是一群野兽,是一群恶狼,那眼里冒着的寒光早已映照出他们的真心,领头的野狼也已经毫无遮掩的露出狰狞的脸孔,嘴角獠牙银白,不耐而焦躁的刨弄着脚下的泥土,只为了瞅准时机一扑而上,咬碎猎物脆弱的喉咙,生撕活吞,血肉弥漫,只为果腹!
三天前,妇人在自家门前救下一个因过度劳累而晕倒的可怜人,好心收留他,不想竟遭来一场灾祸。那怪人趁妇人不备突然发疯一样攻击她的家人,大女儿因被护着周全分毫未损,只小女儿不幸被那怪人扔出来的瓶子砸到,面上染上脏臭的液体,晕倒昏迷一整日,期间发烧呓语辗转反侧,实在急煞了妇人。
“抱歉,白少爷,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家中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有怠慢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自月儿晕倒,家里人皆慌乱不堪无暇他顾,最后还是白展派人到镇上请的大夫,替月儿开了安神的药,娘亲才有空闲休息,不过也是守在月儿身边,怕是早就忘了还有白展这个人,无奈之下,桃夭只能亲自来招待他。
“不,没关系,你娘的心情我能理解,倒是你,其实也不用刻意压抑着自己来招待我。”
“诶?”桃夭一愣,抬起头,只见男人嘴角漾着温柔,眺望向远方,眼里倒映着蓝色的天空,那么广袤无垠。
“你说过的吧。。。。。。你憎恨我。”
“。。。。。。”
“虽然没有明说,但你当时的模样都在告诉我你的肯定。我倒是很好奇,按理说那次应该是你我之间的第一次见面,可你却对我抱着很强烈的敌意,那种感觉甚至让我背脊发寒,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的程度。而你今天早上又主动牵起我的手和我一起回家,这样忽变的奇怪态度着实挑战我的好奇心,不知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解我疑惑呢?”
忆起早上的画面,不自觉的握紧左手回味着那依然记忆深刻的柔软温度,女娃那娇俏可人的模样,像是小猫厚厚的肉垫踏在心间,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轻易留下一抹痕迹,偏撩拨之后就立马离去,让人暗恨着恼的只咬牙。
女娃垂眸,双手用力揪着摆弄自己的衣摆,嘴唇紧抿,带着倔强的抵抗。
白展瞧她这样子,索性舒适的坐下,捧杯饮茶,怡然自乐,他有的是耐心,若连一个小女娃都奈何不了的话,他又怎么能和商场上更加狡诈的商人合作,挣下那万贯家财?
良久,女娃偷偷看了他一眼,见男人依然毫无所动才终于妥协,豁出去一般梗着脖子回答:“我嫉妒她!”
“恩,还有呢?”
男人点点头,老神在在的模样摆明了是不信她。
桃夭咬咬牙,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从小到大,妹妹总是能轻易地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不论是新买的娃娃或是漂亮的花衣服,还有伙伴的喜欢和父母的疼爱。一次又一次,我不甘心又嫉妒。”
女娃的声音带着细细的啜泣,轻微的颤抖,无法忍受一般蹲下来将自己怀抱住,语气里带着对自己的厌恶,“但那是我的妹妹,我不能,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应该做一个好姐姐,对妹妹应该宠爱疼让,所以我就想,那些东西我还是不要喜欢了,只要不喜欢,我就不会去嫉妒妹妹。可是,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明明说好了要忍着的,却还是忍不住抱着‘只要一次,只有一次就足够了’的想法,我真的,真的,太坏了!”
因为怕喜欢所以才去憎恨?还真是小孩子幼稚的想法。
不过转念一想,白展对那‘忍不住’莫名的感到喜悦。
当然显然此时可不是在心里暗喜的时候,眼前的女娃哭得泪流满面,小小的一团,如此脆弱怜惜。
“为什么要这样自责呢?你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白展弯身将女娃抱在怀里,任由她脸上的泪水沾湿自己的衣服,轻声安慰道:“嫉妒这种事情乃是人之常情,不论是你还是我都会有这样的情绪,说来圣贤也会有几分过错,更何况普通的凡人?所以莫再自责,再压抑自己,你也可以去喜欢,去嫉妒的。”
“真的……可以吗?”
“恩,你可以的。”
白展收紧了怀抱,感觉到怀里的女娃轻轻点了点头。低下头,女娃已经擦干了脸上的眼泪,鼻头红红的,一吸一耸的格外可爱。抬起头时,因方才的轻蹭刘海全被拨到了一旁,这样,女娃的模样就再无遮掩的展露在白展面前。
未作修剪的长眉有些杂而浓黑,下面一双圆眼被泪水浸润的更加明亮潋滟,像猫儿似的,炯炯有神,又因着眼角的一颗泪痣,多添了几分女娃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魅色,眼窝深邃,而鼻尖挺立,小嘴一点点,红巧如樱桃,只是不知那其中的汁液也是否一如甜蜜?
白展心神恍惚,像蛊惑了一般慢慢俯下身子。
咣——!!
院门一下子被踹开,惊得白展立马心虚的将女娃松开,装模作样的站起来回头,只见神色焦急慌张的男人冲了进来,面容恍惚四下张望而不之目的为何。
“月儿?月儿在哪里?!”
“爹爹!”桃夭一声惊呼,恰好吸引到男人的注意,几大步跨过来用力抓着她的肩膀猛摇,眼神狠厉,竟似要将她活剥一般。
桃夭咬着唇忍耐那被紧箍的疼痛,尽力让眼前的男人冷静下来。“爹爹,我。。。。。。唔,痛!”
“告诉我月儿在哪里啊——?!”
“月儿在屋里还在昏睡,你先松开她!”
因为男人手下的重掐,桃夭已经忍到将嘴唇咬出血迹的地步,白展瞧着连忙上一步推开男人,将桃夭护在身后。
等到白展替女娃上药,那白皙纤细的胳膊上明显各有着五个青紫发黑的指印,垂眸的少女咬着嘴唇隐忍良久,忽而抬起头很认真的对他说:“我不想嫉妒妹妹了,衣服,娃娃,爹爹都可以给她,我只要娘亲和现在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