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灵石砸水里还能听个响声,如今却换一身泥点子。沈溟越想越气,冷冷道:“我可不稀罕这点灵石,若是你觉得这灵石我们不该拿,下次有妖怪出没可别再求我们击杀!”他这一变脸,在场凡人皆是吓得双腿发软,六神无主。李府家丁见状一哄而上,瞬间将他们粗暴地轰出了府。沈溟最先出去,直奔驿站,恨不得立即坐仙车回沈家,其他人见状也立即跟上。好巧不巧,走到一处桥时,竟又叫他们看见了先前的那群凡人。“真是阴魂不散!”沈溟直呼晦气,一低头,却见一个孩子看向自己的娘亲,眼睛通红。方才的推搡,他娘亲为了护他,身上撞出好些伤痕。孩子茫然无措,问道:“娘亲,你不是说遇到妖怪不要怕,仙人会保护我们吗,我怎、怎么觉得,他们比妖怪还可怕……”沈溟气得立即就要发作,下一刻,却见几点清光从桥上飞出。他扭头一看,竟看到秋似弈倚靠在桥上,居高临下地朝下抛丹药。那丹药吃下有果腹之感,虽不贵重,可对凡人来说简直是神仙之物了。沈溟冷冷道:“怎么又是你——秋家主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什么意思?”秋似弈转头看向沈溟,懒懒地拍了拍手:“不过是喂鱼罢了。看他们争抢,不是很有趣吗?”沈溟皱眉,他家里就养了好些红鲤鱼,喻义早日登临仙门,可这些凡人怎么配。桥下,有凡人捡起丹药,面露犹豫之色,可他实在太饿了,忍不住咬了一口。这一咬,他立即感觉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赶紧将半颗丹药吐出来,仔仔细细包好。“秋家主可莫要坏了规矩。升米恩斗米仇,我们替凡人捉拿妖怪,他们付出灵石,这是理所应当之事。如今你给他们灵药,他们却什么都不需要付出,你以为他们会真心感激你吗?”有人冷冷说道。秋似弈笑道:“我心情好,丢几颗破丹药又何不可?”说罢,他又掏了一把丹药丢下去,许多饿了数日的凡人朝此地赶来。秋似弈遥遥朝桥下喊道:“捡了我的东西,就得祝我长命百岁。”说完,他又看向面色铁青的世家弟子:“我管他们真不真心,至少他们祝的是我。”“简直不可理喻!”几个世家弟子轻嗤,凡人的祝福有什么好听,这些人说话都畏畏缩缩,像是阴沟臭虫。越来越多的人捡到丹药,他们不敢抬头看桥上的仙人,只敢小声且恭敬地磕头道:“长命百岁。”秋似弈扶着栏杆,摇头道:“就这点声音啊?”随后,不知是谁用尽力气高喊了一声“长命百岁”,其他凡人愣了片刻,也大着胆子高喊起来。明明单个凡人的声音微弱、怯懦,可当“长命百岁”连成一片时,那声音气势恢宏,如同惊雷贯地。他们的声音,仿佛秋似弈转身快步朝仙车驿站走去,心里有些乱糟糟的。真是见鬼了。傅九寒竟然接住了他的铜钱,还祝他长命百岁。驿站外。玄龟将四肢缩回壳子里,正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秋似弈在它跟前站定,敲敲它的壳说道:“快走。”玄龟下意识地去寻找傅九寒的身影,却遍寻无果。它那么大一个秋夫人呢?!秋似弈猜出它的心思,烦躁地说道:“不等他,我们自己走。”然而玄龟依旧眼巴巴地朝长路尽头看去。它自幼方向感就差,尤其是先前晒太阳的时候,龟壳还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此刻是完全记不起来秋府的位置了。之前几次出行的时候,都有苏家的鹿车引路,它就放空大脑跟着走。这一次前往东来镇,每回它要走偏的时候,傅九寒就会不动声色地轻叩它的龟壳,告诉它正确的方向。所以若是夫人不来,它是万不能走的!!秋似弈看着玄龟的豆豆眼,那望眼欲穿的模样令他暗暗咬牙。好啊,这不过去了一趟出云阁,傅九寒就让家里的玄龟倒戈了。不愧是主角,给些小恩小惠就让别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想来,祝他长命百岁就是打算套路他。“我以家主的名义命令你,不许等他,现在我们就回家。”秋似弈弯下腰,努力把玄龟抬起来一些。玄龟:“!!”慌张jpg最后,它见秋似弈的态度实在坚决,只能把心一横。上下左右,左右上下,就是你了,左边!它载着秋似弈,朝完全偏离秋家的方向飞了过去。在他们走后不久,傅九寒的身影也出现在驿站外。他在风雪中站了很久,目睹了秋似弈跟玄龟吵架的全过程。此时,他神情冷冽,某种却透出隐约的笑意。相处几日,他便察觉到秋似弈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只要有人对秋似弈好,他就会像刺猬一样,立刻将刺竖起来,努力把人扎跑。反之,他对别人好,则是不动声色,用尽一切隐秘的手段。实在是别扭的很。傅九寒收回思绪,朝身后某处街巷喊道:“师妹,出来吧。”黎昭从街巷探出头,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附近的?”傅九寒道:“刚才在桥上时,我就察觉到你的剑气了。你是不是差点就要对世家弟子动手?”黎昭点点头。方才她准备抽剑的时候,却见秋似弈往桥下丢丹药,一时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就藏住了身形。如今一想,也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了。凡人与世家之间的对立,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扭转。她今日可以仗着自己的剑术,让世家子弟出丑。但她走后,也许世家子弟就会把气撒到弱小的凡人身上。倒是秋似弈,和传闻中似乎有些不同。黎昭看人从来是看事不看人,哪怕秋似弈语气再恶毒,行为举止再倨傲张狂,可最终的结果就是,凡人安安稳稳地拿到了药,得以果腹。算了,不想这个了。“师兄,我这一回出来是瞒着师门的,不能待得太久。”黎昭一边说话,一边从怀中摸出一个剑穗。黎昭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宗门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都难以启齿。最后,她还是决定据实以告:“师兄,你走后,定山河不愿认其他人为主。师父和几个师伯商量之后,便决定将它丢入剑炉重铸,以抹消它的剑灵。我……只来得及把剑穗给偷出来。”黎昭越说越是伤心。假如她的记忆被人抹去,那她还是她吗?同样的,忘掉了傅九寒的定山河还是定山河吗?